第十九回 花開紅白詩同賦 醫判高低訣易知(1 / 3)

卻說娉娉因母親突然前來,使吳生避入天棘洞,遺下棋盤棋子,尚收拾不及,隻得假意向前,迎接夫人道:"孩兒多時不到園中,方才因做針繡倦了,同福娘拿了棋子,來這裏消遣,看見並頭蓮花,紅白二色相對,真祥瑞之兆啊。正想報知母親,不料母親已來了。"鴻、苕雖曉得其支吾,然又不敢當麵直說,隻相視冷笑,幸夫人眼昏不明,辨不出吳生為誰,夫人道:"荷花雙蒂者,也常有之,但這個一紅一白的,為難得呢。方才聞得春鴻來說知,本要喚你同來賞看,不意你先在這裏了。

然人家閨房處女,不出閨閣,偶然出遊,還遮其麵,今你不先對我說,輒到這裏,雖沒有人看見,究亦不宜。你讀書識禮,豈不曉得博弈之為非,以後當切戒之。"夫人隻知他與福娘圍棋,不知其與生對局也。遂同到亭邊,賞玩景致。夫人向春鴻道:"佳哉,花也,你去喚吳郎來,到這裏同賞。"鴻將開口,娉恐他要說,暗踏其腳,鴻會意,乃謊夫人道:"有這好花,而酒肴未備,不如明朝辦了酒席,在這裏開宴賞花罷。"夫人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遂回內堂。到了明早,果然到亭中設席,且先到郡學喚麟兒歸,同生合家飲酒賞花。酒至半酣。夫人向麟道:"我聞得人家興衰,見於草木,蓋草木得氣之先也。

或者是你科名聯捷的吉兆,亦未可知。你且賦一詩,以觀你誌氣,解元公如不相棄,亦宜吐珠玉,以賞此花。"麟與吳生,皆一揮而就,呈與夫人,夫人念道:若耶溪內萬紅芳,那似君家並蒂祥。

韓妾醉醒殊態度,英皇濃淡各梳妝。

徒勞畫史丹青手,漫費詩人錦繡腸。

向後酒闡明月下,隻疑神女伴仙郎。

吳鵬亭亭翠蓋蔭妖燒,一種風流兩樣嬌。

飛燕洗妝迎合德,彩鸞微醉倚文蕭。

若教解語因相妒,縱是無情也自妖。

寄語品題高著眼,直須留作百花標。

賈麟夫人讚道:"解元公絕妙好詞,吾兒結意,亦是可取。"遂與娉娉收藏過,生乃請於夫人道:"小姐亦不可無佳作。"夫人乃教娉也做一首,請教吳兄指正。娉道:"好句皆為哥哥說過,尚複何言?然亦不敢不勉。"遂口占聲聲慢一闋雲:太華峰頭,若耶溪上,秋波蕩漾蟬娟。翠蓋陰中,佳人並著香肩。酒杯怎禁頻勸,便玉容霞臉爭妍。真果是善才龍女,不染塵緣。共說風流態度,似凰台蕭史,夫婦同仙。描畫丹青,生綃難寫清聯。鴛鴦也知相妒,卻愛來比翼花邊。心更苦,委淤泥,絲人暗牽。

吳生傾耳而聽,自愧弗如也,因離席拜揖道:"風流俊媚的是當家,可謂才調如相如也。"娉斂繡巾拜謝道:"不敢當,不敢當。"席散之後,待到明月照窗紗,夫人已睡,娉私走到東廂具告訴生以昨日圍棋的緣故,且吐舌道:"非桃落局中,則母親見了,奈何奈何?"生道:"此天意也,然弗是你臨機應變,則隙縫露矣。我兩人安得複合!危哉危哉。"娉道:"母親以我昨天私到園中,稍加責備,以後不敢再到了,所恨者彼等小人,百端離間,我當為哥哥屈己下之,冀望回轉他兩人的意思,哥哥且勿愁,然此亦是哥哥與他有私情之過呢,豈不曉得近之則不遜麼?"生滿麵羞慚,莫知為計。自此以後,娉即獨居深閨,不肯出來矣。

生不自安,凡遇著內堂飲酒設宴,多謝卻不往,然娉雖假為斂跡,而彌切幽思,故於春鴻、蘭苕二人特加以禮貌,惟他二人所欲,娉無不應,由是俱聽娉使用,從前的怨恨都釋卻。

特生尚未得知耳,正在鬱悶,忽見福娘笑嘻嘻手拿兩個新鮮蓮蓬送來,且說知鴻苕二人,舊恨都消,可以早晚相見了。生聞知,不勝歡喜。因以蜀箋紙,寫所賦夏景閨情十首,以答娉娉,其詞雲:香閨曉起淚痕多,倦理青絲發一窩。

十八雲鬟梳掠遍,更將鸞鏡照秋波。

侍女新傾盥麵湯,輕攘雪腕立牙床。

都將隔宿殘脂粉,洗在金盆徹底香。

紅棉拭鏡照窗紗,畫就雙蝶八字科。

蓮步輕移何處去,階前笑折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