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說:“不,這是給顧客帶來的孩子們預備的。這鎮上的人都互相認識,大人們來寄取郵件總要順便聊聊天兒,孩子常常不耐煩。有玩具給他們玩,大人就可以多呆一會兒。”
老太太聽說我們是中國人,十分高興,送我一張郵票作紀念。她說她曾參加旅遊團去過中國,印象很深,希望有機會再去一次。從郵局出來,我們才進入鎮內大街。這可以看作新英格蘭的典型小市鎮。安靜,平靜,幹淨。很少磚石結構的房屋,多半是二層木屋,漆成白色。陽台上吊著花盆,住宅周圍有花圃和綠地。最高的建築是個小教堂,大概從殖民時代它就立在那兒,至今沒多大變化。最威嚴的兩棟三層樓房,一個是市政廳一個是法院。這裏有法院,但沒有監獄,因為犯罪的事件很少,即使有也多半是偷獵野生動物之類,罰些款了事。不過前幾年卻發生個大案——幾個喝醉酒的人一高興,放火把市政廳燒了。弄得法院手忙腳亂把罪犯送外市的監獄代管。街上很少行人,尤其見不到非白種居民,連黑人也沒有。這裏多是殖民時期從英格蘭來的移民後裔,仍然保持著歐洲人的習尚和性情。嚴謹、文雅,或許還有點古板。車輛也很少,所以隻有一個女警察管理交通。她大多時間是在崗位附近閑踱,借以克服瞌睡。索領我們走到一個小樓前,說這裏是他一個親戚的辦公處,請我們進去歇歇腿。進門之後,走遍樓上樓下,房門雖開著,卻沒碰見一個人,隻有一隻貓懶洋洋地躺在椅上睡覺。它睜眼看看我們,又把眼閉上了。我們隻好再到街上去閑逛。
這正是萬靈節前夕,市場上堆了山一樣的南瓜,專門供人買去作鬼頭用。萬靈節是鬼節。按理說鬼魂應當在這晚上出來搗亂。近年來鬼的世界也忙了起來,沒空找人的麻煩了。人們有些寂寞,便用種種材料做成假鬼來自己嚇唬自己,最常用的辦法便是拿南瓜雕出眼和嘴當鬼頭給它穿上人的衣服,這一來便大大促進美國的南瓜種植業。
穿入鬼頭陣,進入一家百貨公司。公司職員都認識索爾茲伯裏。索把我們作了介紹,就領我們參觀。百貨公司不大,貨品很多,最奇特的貨品仍是南瓜。大堆大堆南瓜進了百貨公司玻璃櫥,我覺著有點滑稽。店員見我佇觀,就拿出一個給我看。他說:“這是你們中國人想出來的鬼點子。”接過一看,原來是塑料的,顏色形狀皆可亂真。我不禁大笑,想看看是那個廠想出來的好主意,回去後寫封信表示敬意,仔細一看,隻見寫著“台灣製造”。
美國人的動作確實快。來的時候路上還一切正常,回去時沿途已有些鬼氣了。人們把穿了西裝、連衣裙、甚至披著毯子的長著南瓜腦袋的鬼先生們安置在林邊或道旁較隱蔽處,或站或坐。汽車拐個彎突然發現它,著實有趣。還有一位先生別出心裁,弄了南瓜形氫氣球當腦袋,掛一件紙剪的長袍。將繩頭拴在樹根上,風一吹它就不停在樹下搖頭晃腦,煞是有趣。
下午,我們去登他家的山,山上林子很密,毫無修剪、整理過的痕跡。似乎那是些天然林子,也沒什麼道路可行。我們隻是隨著老索在林子裏亂鑽。
山頂上有一間窩棚,是索雨中上山時休息用的。山的一麵是湖,看過去水光波影,開闊明淨;這一麵是他住的穀地,林茂林深。我用望遠鏡四下打量,忽然發現距他住宅不遠處有幾個人開著挖土機在幹活。我問索:“那裏幹什麼?”
他說:“我請了種植公司的人來,幫我種樹!”
我好奇怪,問他這滿山上萬棵的樹都快擠得容不下人了,怎麼還種樹?
他說那個地方有一根水泥電線杆,是給他家供電用的,折又折不得,可一看見這種現代化的東西他就堵得慌。所以請種植公司的人來,種八棵樹把那電杆和電線、變壓器全遮掩住。
我們各自換個合適的地方休息。唐棣看著四周不斷地歎息說:“真美!真美!”
第三天唐棣走了,我和索爾茲伯裏夫妻像啞巴一樣靠打手勢吃了頓中飯。下午我就一個人在他的住區內閑走。發現隻花一個下午是走不完這塊私人地界的,閑逛中我碰到了那群鹿。索為了我最後一頓晚餐不太寂寞,找到了當地一位炎黃子孫在中學教書的X先生來作陪。
飯後喝咖啡時,電視台正播放總統競選的新聞,他們三個美國人一邊看一邊議論,我聽索爾茲伯裏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表情越來越不痛快,相信布什先生八成要當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