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徐誌摩與陳西瀅和淩叔華的交往可以看出,他們實在是“君子坦蕩蕩”、文人相重的交往。倒真顯出了“小人常戚戚”的狹隘。1925年10月,徐誌摩接編《晨報》副刊後,即請淩叔華選一幅刊頭畫。1926年底,新婚後的淩叔華為徐誌摩繪製了那張有名的賀年片《海灘上種花》。後徐誌摩以同名為題在北師大附中做演講,演講詞錄為文章《海灘上種花》收入《落葉》集。1928年1月,《花之寺》由上海新月書店出版。徐誌摩將未用在序裏的評語作為小說集的廣告詞登在《新月》雜誌上。1928年5月,北伐軍逼近北京。徐誌摩特致信陸小曼,說要去處在驚慌中家中沒有男人的淩家陪住幾日。6月,徐誌摩赴美歐,途經東京,時在東京的陳、淩夫婦去車站接送。1930年,徐誌摩出版小說集《輪盤》時,在書前的自序末尾寫到,“這冊小書我敬獻給我的好友通伯和叔華。”徐誌摩仙逝下葬以後,徐父申如請求淩叔華撰寫徐誌摩墓碑。淩叔華自然答應了。但不知何故,後來墓碑上的“徐誌摩之墓”卻出自浙籍書法家張宗祥的手筆。

關於“八寶箱”公案的緣起,始於1925年2月底,徐誌摩因與陸小曼的戀情鬧得滿城風雨,想暫時避開,去歐洲做一次情感的旅行。臨上火車前,他將一隻裝著他信函、日記的小提箱交淩叔華保管。並調侃說,“如果此行我有什麼意外,你可得給我寫一傳記,這些破爛全交給你了。”此為“八寶箱”。

因箱中“有陸小曼不宜看”的東西,徐誌摩從歐洲回來與陸小曼結婚,直到去上海住,其間淩叔華幾次問他要不要奉還,他一直未將“八寶箱”取回。1931年12月,沈從文在致淩叔華的信中說,“誌摩說過叔華是最適宜料理‘案件’的人。”但1931年11月19日,徐誌摩飛機失事,吻火而亡以後。此事已經浮出水麵。1932年1月,時在上海的胡適在日記裏記下,“為了誌摩的半冊日記,北京鬧的滿城風雨,鬧的我在南方也不能安寧”。

從淩叔華1982年10月15日、1983年5月7日連致陳從周的兩封長信看,似乎是徐誌摩去世幾天之後,對此事最著急的林徽音就找到胡適,“格外逼胡適向我要求交出來”。因為“八寶箱”內有徐誌摩與林徽音戀愛時的日記;陸小曼的初戀日記兩本,“牽扯是非不少(罵徽音最多)”。淩叔華隻說應交與陸小曼。但“他們人多勢眾,我沒法拒絕,隻好原封交與胡適。” 她在將“八寶箱”交與胡適以後,還附信說,“此事以後希望能如一朵烏雲飛過清溪,彼此不留影子才好。”

但留下的疑點是,當年,淩叔華在致胡適信中說,“後來我去武昌交與之琳,才物歸原主。”“八寶箱”到底交給的誰?另外,淩叔華說是將“八寶箱”的全部交給了胡適。而胡適日記中卻記載著,“誌摩日記有兩本存淩叔華處。”淩叔華到底是否還私存了兩本徐誌摩日記?如果淩叔華說自己是冤枉的屬實,那就是胡適說了慌。唯一說的過去的理由,是胡適當年日記的日期有誤。

但無論如何,不管從哪個角度說,淩叔華與徐誌摩交往的情與真不失為現代文學史上的佳話。1931年12月6日,淩叔華在《晨報學園》發表了深切悼念徐誌摩的《誌摩真的不回來了嗎?》。

“我就不信,誌摩,像你這樣一個人肯在這時候撇下我們走了的。平空飛落下來解脫得這般輕靈,直像一朵紅山棉(南方叫英雄花)辭了枝柯,這在死的各色方法中也許你會選擇這一個,可是,不該是這時候!莫非你(我在騙不過自己時,也曾這樣胡想)在雲端裏真的遇到了上帝,那個我們不肯承認他是萬能主宰的慈善光棍,他要拉你回去,你卻因為不忍甩下我們這群等待屠宰的羔羊,凡心一動,像久米仙人那樣跌落下來了?我猜對了吧,誌摩?……你真的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