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李世民再次率軍出征王世充。孤膽英雄式的事跡更是屢見不鮮。五百人對一萬人、數十騎對數千騎……更驚人的是,他還樂於率少量輕騎主動挑釁對手,不但願意應對百十倍於自己的敵人,還往往在身陷重圍的時候命令部下先走,自己孤身殿後。
武德四年,唐夏虎牢之戰終於在這樣一位秦王的策劃下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他率領三千五百唐軍,戰勝了竇建德的十萬大夏軍,獲虜五萬餘人。如此懸殊的比分,使唐夏虎牢之戰幾乎成了一個難解的謎。
對於普羅大眾來說,生於亂世是一種痛苦,然而對於李世民,亂世卻是他隨意舉筆揮灑的一幅畫軸。
李世民的體內有多少蓬勃的冒險因子,又有多少曠絕古今的好運氣,是誰也解答不了的難題。
另一個難題是:做一個這樣男人的妻子、做他的孩子的母親,需要一個女人付出多少難眠之夜和怎樣的百轉柔情……盡管她是一代名將、曾經“一箭雙雕”的長孫晟的女兒,但當那個遠方血海中不顧生死的男人是她和身邊幼兒一生依靠的時候,她隻不過是一位年僅十九歲的少婦。
唐夏虎牢之戰後,李世民被喜出望外的高祖李淵封為位於王公之上的“天策上將”、陝東道大行台,賜玉璧一雙、黃金六千斤,食邑三萬戶。他同時得到的,還有金輅一乘、袞冕之服、前後部鼓吹及九部之樂、班劍四十人。這已是帝王級的儀仗待遇。
成為天策上將之後,李世民有了短暫的休養時間。他又重新拾取了經籍,銳意文學,開創了文學館,廣招飽學之士,以杜如晦為首的“十八學士”都於此時加入秦王府。李世民與這些飽學宿儒詩詠唱和,他的文學造詣也達到了相當的程度,還師從虞世南學習書法,成為書聖王羲之的嫡係傳人。《全唐詩》並稱他“詩筆草隸,卓越前古”,“天文秀發,沉麗高朗”,“有唐三百年風雅之盛,帝實有以啟之焉!”
李世民既有令將士折服的軍功,又有風雅的文人之風,他不可能不成為太子李建成的眼中釘。
從唐高祖剛一舉事,李建成就統領左路軍並與李世民的右路軍相互呼應的局麵來看,這位大唐第一任太子也是一位卓絕的軍事人才。然而他很快就離開了戰場,這不僅是因為他做了太子,身係國本,恐怕也是因為太子掌軍,對於同樣雄才大略的高祖李淵來說,也是一種忌諱。然而沒有建立功勳沒有掌控軍心並不是李建成的最大麻煩,這位人才最大的麻煩,是遇上了一個天才。而這天才,不幸就是他的親弟弟。
要說李世民一向都沒有問津皇位的野心,那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沒有野心為人內斂的將領,即使能夠戰無不勝,也絕不可能用得出李世民這種極富冒險和個人英雄主義的戰法。當他的才能一次又一次被證實,越來越多的人被他所傾倒,願意為之效死之後,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身邊的人,都在不斷地鼓動他向皇位繼續邁進。
如是一天又一天,天策上將府與太子府之間的情勢不可能不成水火。
李世民多數時間征戰在外,父親和兄長的情緒都不在他能把握的範圍內,更不幸的是,他還得罪了高祖的寵妃張氏、尹氏。而李建成在這方麵就比他要優勢得多,高祖宮中的諸妃嬪,乃至掌宮女官尚宮、尚儀、尚服……幾乎都在他的籠絡之中。而這樣的事情,李世民和他的部將幕僚們是怎樣也做不到的。
對於這樣的局麵,秦王妃長孫氏都看在眼裏,她非常清楚對於這樣的宮闈運作,無論是出征在外的李世民,還是他留在上將府內外的家將文人,都幫不上忙。能擔負這個責任的人隻有自己這個王妃了。為了替丈夫挽回局麵,使他能夠沒有後顧之憂地出征,長孫氏竭心盡力地孝順李淵、恭敬諸嬪妃,盡力彌縫李世民與父親之間的關係。
秦王妃的擔子,越來越重了。不過,擔憂丈夫出征、彌縫父子關係、生養兒女、熟悉丈夫的下屬,並不是這個擔子全部的重量。青年秦王在“移鋒驚電起,轉戰長河決”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急管韻朱弦,清歌凝白雪”。隨著戰事的節節勝利、功名日隆,秦王府裏各色各樣的女人也越來越多了。
事實上,李世民在成為天策上將之前,他的家庭生活就已經不僅僅是他和長孫氏兩個人之間的事了。在武德二年長孫氏誕育長子李承乾後不多久,一位不知名的姬妾就又為秦王生育了次子李寬。李寬的生母出身卑微,而且似乎也沒有得到李世民的愛情,勉強可以忽略不計。然而隨即出生的第三子李恪生母,卻令人無法回避:她是前朝公主、隋煬帝楊廣的女兒,貞觀元年冊封後妃時,她可能被拜為“四夫人”之一的淑妃。——算起輩分來,這位公主該是李世民的表妹,自幼便應該有所來往,何況即使沒有多少愛情,也有不容忽視的背景,她的出身甚至超越了嫡妃長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