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刹那間認定以後,忍著疼痛,哭喪著臉兒怔怔地瞧著寇哈泰,“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嗚咽著說:“老爺,太冤枉我啦!”
頭人寇哈泰果然是在詐豹娃,因為他心裏犯疑忌:豹娃回來了,那兩個親兵怎麼沒影兒了呢?雖然聽到了爆炸聲,他的疑慮卻很大,能不能……因為他聽說過,阿牙綽安神出鬼沒不說,還很會勾窮鬼的魂呢!據說,隻要讓他們一搭上邊兒,沒有多少時間,就能哄得窮鬼圍著他們滴溜轉,而且心甘情願為他們賣命。這個豹娃膽大粗野,叫他們利用上,可是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的!
他越想越可怕。
“小野牲口崽子!”寇哈泰讓管家鬆開手以後,罵了一聲,使勁拽著豹娃的衣領子,拽了幾下又說,“他阿媽的,倒挺會裝相!來人呀!”
門口站崗的親兵大背著槍,“呼啦”一下子拽開門進來:“老爺,有什麼事?”
寇哈泰狠狠地說:“給這個嘴硬的崽子先嚐嚐‘凍肉棍’!”
親兵和管家一起動手,各擰住豹娃的一隻胳膊,從寇哈泰手裏接過繩子、麅筋和一根小細棍兒,拖著豹娃朝岸上林子裏走去。
“老爺!老爺!”豹娃哭喊著,哀求著,“你冤枉我啦,你聽我說呀--”
悲涼的哭喊通過寒風,送進了各家仙人柱的窗口裏。有的從窗口探出頭來,有的一家幾口推開一條門縫,用眼睛往外瞄著,誰也不敢出來,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別看!不要命啦!”頭人寇哈泰站在自己的仙人柱門口,瞧著窗口、門縫上的一個個腦袋、一對對眼睛喊,“這個膽大的小野牲口崽子,通了黃衣羅刹啦!沒你們大夥兒的事,老爺要讓他嚐點厲害說出實活來……”
“那可不能輕饒他啊!”
“老爺,可別冤了娃仔呀!要弄準了!”
說什麼的都有,寇哈泰一概不理,再一次呼喊著,強令大家關上門窗,不準再看。
親兵和管家拖著豹娃上了岸,來到一棵大樹旁,摘掉豹娃身上的弓、箭筒和閃亮的小卡濤,就要把豹娃捆到樹上。豹娃拚命地哭喊著、掙紮著。但是,都無濟於事。
這種“凍肉棍”的刑罰,多少年來,一直在寇哈泰管轄的這個部落裏實行著。受刑的人被牢牢捆綁在樹上以後,把十個指頭一個個都用麅筋纏緊勒住,血液停止流通以後,手指頭很快就會凍僵硬,用小木棍使勁兒一敲,就會斷掉。
豹娃使勁地掙啊、跳啊,管家和親兵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得後背靠住樹幹,直起腰來把他捆在上麵。
寇哈泰趕來了。他穿著水獺皮製成的大衣,戴著水獺皮帽子,站在一旁惡狠狠地瞧著豹娃。
“老爺!老爺……”豹娃拚命地呼救,“我沒有投黃衣羅刹呀!”
寇哈泰暴跳如雷地指著豹娃吼道:“你還這麼嘴硬,告訴你這個小野牲口崽子,要是不說實話,吃‘凍肉棍’是輕的……”接著便對親兵和管家一揮手說,“動手!”
這兩個家夥聽到命令一起忙活起來,管家拽住豹娃一隻胳膊,使勁把住手,親兵從皮大衣裏掏出麅筋,從豹娃的大拇指開始,一個個地纏捆起來。
這些,被在不遠處躲在一棵棵樹後的武隊長等看得一清二楚。
豹娃離開小分隊以後,武隊長就帶領大夥兒鑽進樹林裏,押著兩個親兵。非常謹慎地隱在樹後,和冰江平行著,一點一點地前進。豹娃被拖到岸上時,他們剛剛趕到。
“武隊長,怎麼辦?”
“寇哈泰在這兒,我們幹脆把他幹掉算了!”
武隊長身邊的兩名戰士你一句我一句,焦急地等待著武隊長回答。
“寇哈泰這家夥準是在詐豹娃!”武隊長自言自語地說完後,對估計中早準備好的對付寇哈泰這步棋的招數,在腦子裏重新翻騰了一遍,一字一板地告訴給大胖子親兵以後,又鄭重其事地警告他,“你要是按我說的話去辦,立功贖罪,饒你一條命不說,最後還會給你一條好的出路。不然,我的槍對著你,不打寇哈泰,先叫你去見閻王!”
“阿牙綽安長官,長官,”大胖子親兵連連打千,“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大個子親兵在一邊兒慌了神:“長官,讓我也去吧!”
“這回用不著你,等我們進駐冰帆村以後,有你立功贖罪的機會!”武隊長教訓完大個子親兵,對大胖子親兵下命令,“好,你可以去了。”
大胖子親兵剛要邁步,武隊長又把他喊住,“除我以外,我還派兩個人支著槍專門瞄著你,你到那兒有一點兒走板兒……”
“明白了,明白了,不敢……”沒等武隊長說完,大胖子就搶先又下保證,“我保證按長官說的去辦!”
武隊長用目光緊逼著大胖子親兵說:“那好,你走吧!”
大胖子“嗯”了一聲,連跑帶顛地朝捆綁豹娃的大樹那兒跑去。
大胖子親兵跑開後,武隊長和大夥兒隱在一棵棵樹後,一點點地朝前挪動,密切注視著大胖子親兵的一舉一動。
“老爺,老爺!”大胖子親兵張口氣喘地跑到頭人寇哈泰跟前說,“可算活命啦……”
頭人寇哈泰見大胖子親兵突然出現在眼前,又驚又喜:“怎麼啦?快說給老爺聽!”
大胖子親兵瞟一眼捆在樹上的豹娃,把寇哈泰扯到一邊,鬼鬼祟祟地在他耳朵上輕輕嘀咕起來:“割掉樹上捆的那個娃崽阿爸的腦袋往樹上一掛這一步,簡直順利極啦!就是我們倆往回返時,遇上一隻老大的黑熊把我倆衝散了,一隻黑熊追了我一陣子又去追大個子去啦,我才逃命跑了回來呀……”
“噢,是這樣……”寇哈泰聽了,心裏一喜,扭過頭連連向樹旁的管家和親兵擺手,“不不不,不要弄啦,快放開他!”
兩個家夥莫名其妙,隻好照辦。豹娃心裏有數,簡直樂開了花。他暗暗佩服阿牙綽安叔叔估摸得準,寇哈泰果然有這一招兒,更佩服把大胖子親兵治得服服帖帖,讓他咋辦就咋辦。說實在的,剛才,大胖子親兵一跑來,他心裏怦怦直跳,手心直沁冷汗呢!
“走走走!”寇哈泰一揮手說,“咱們都到冰帆仙人柱裏說去。”
豹娃被鬆了綁,剛係住三個手指頭的麅筋也被割斷了。他往地上一坐,蹬躂著兩條腿,兩手緊緊捂在一起,哭咧咧地叫苦:“哎呀呀,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寇哈泰瞧瞧豹娃,吩咐管家:“管家,我們先走一步,你用雪給豹娃搓搓手指頭。”說完,朝大胖子和親兵們揮揮手,打頭朝仙人柱走去。
入冬以來,天氣雖然很冷,但一直沒有落大雪。管家從旁邊一棵大樹根部捧起一把雪,雙手把豹娃凍僵的三個手指頭捏在中間,使勁搓起來幸虧麅筋纏得時間不長,三個指頭隻凍掉了一層皮兒,反複搓了一會兒,血液就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