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感情的秘密
1979年,莫言有個妻子杜芹蘭,1981年莫言有個女兒管笑笑。
寧財神說男人,“少年時想碰到聶小倩,拚了性命愛一場;青年時想碰到家大業大的白素貞,吃完軟飯一抹嘴,還有人負責把她關進雷峰塔;中年時想要田螺姑娘,白天讓她紅袖添香,半夜讓她變回原形,加作料爆炒,起鍋裝盤。”在我看來太過殘酷犀利。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份固有的浪漫,對妻子都有一份執著的喜愛,要麼就不會有婚姻。我以為莫言的“聶小倩”是離奇的,對他並不待見的小姑娘或者少女,莫言的“白素貞”真的是妻子,隻是並沒有人把她打入雷鋒塔,33年的婚姻反倒更為堅固,至於“田螺姑娘”,自然也是這個能幹的妻子,因為她樸實得地相夫教子、照顧老小,歲月早已把她的容顏炒成了一盤菜,可是在她的心裏,她寧願自己是炒菜的廚師,因為一個為了家庭的女人那就是這樣心甘情願。
莫言的愛情
每個人都有他愛情的棲息地,1979年,莫言24歲,他與村裏的杜芹蘭結婚了。
管笑笑的一句話好像道破了莫言與妻子的相識,那是青年時代,莫言在棉花加工廠工作,管笑笑說,“爸爸,那麼些大辮子女的,沒有看上你的?唯有我媽看上了你?”(莫言研究會編:《莫言與高密》,中國青年出版社,2011年12月版,第211頁。)
1
在幾乎就是自傳的小說《變》中,說給未婚妻買了一條粉紅色的紗巾,這個未婚妻是一個瓜蔓子親戚介紹給自己的,當時還猶豫,親戚就惡狠狠地搶白他:
你別不識好歹!肥豬拱門還以為是狗爪子撓的!——這人後來也說了實話,他之所以把他的親戚的女兒介紹給我,是因為我叔叔在棉花加工廠當會計,而他想通過這種關係達到長期在棉花加工廠工作的目的。(莫言:《變》,《莫言文集·師傅越來越幽默》,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431、432、439頁。)
結婚後的妻子也給自己說過,在莫言之前,本來有人要把她介紹給公社黨委副書記的侄子,但她嫌那人眼睛小沒答應,而莫言的小眼睛則被妻子說成:
“郭書記的侄子眼小無神,小莫的眼小放光,不一樣。”(莫言:《變》,《莫言文集·師傅越來越幽默》,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431、432、439頁。)
多年後莫言的功成名就成為妻子“有眼光”的明證。也是在《變》中,莫言結婚第二天就騎車去了膠河農場,去看魯文莉爸爸的大卡車,而魯文莉是自己小時候喜愛的女孩子之一。回部隊那天,還去城南橡膠廠拜訪了魯文莉,隻是人家不耐煩地說:
“你要沒事我就回去睡覺了。”(莫言:《變》,《莫言文集·師傅越來越幽默》,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431、432、439頁。)
婚後兩個月,莫言提幹,被戰友稱為看來結婚有好運。
山東大學教授賀立華說,莫言和妻子杜芹蘭是同鄉,參軍前,在棉花加工廠裏,他就看上了杜芹蘭,但因為家境貧困,始終沒敢表白。直到當上兵,他才覺得有資格向女孩提親。(《最愛煎餅卷大蔥,話雖不多很幽默生活中的莫言,就是一個山東大漢》,《生活日報》,2012年10月12日,A6版。)
但是,莫言有位姓朱的同學在接受《華西都市報》媒體的采訪的時候,卻說:
“莫言的父親管貽範,很早給莫言許了一門親。1976年,莫言當兵前,在一個城裏打過工,曾認識了一個姑娘。但莫言父親堅決不答應,從小就怕父親的莫言,遵循婚約,和妻子在老家成婚。後來,在這裏生下女兒笑笑。雖然莫言成為了中國著名大作家,但莫言從沒有嫌棄妻子。”(《有名氣就闊?莫言不是那種人》,《華西都市報》,2012年10月15日。)
這在小說《爆炸》中,有敘述:
大約二十年前,我剛剛上小學,留著齊額短發。有一天,母親對我說:過來,把褲襠給你縫死吧。我說不,撒尿不方便。母親說:你是有媳婦的人了,還穿開襠褲,不怕人家笑話?我說:什麼媳婦?母親說:你爹給你從北莊訂了一個媳婦。(莫言:《爆炸》,《莫言文集·歡樂》,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195頁。)
然而,小說《春夜雨霏霏》裏,那位思念著丈夫的女子就叫做“蘭妹”,戀愛期間,因為要去當兵,還對女子說:“蘭妹,等著我,三年之後我就回來”,還偷偷擦去愛人的眼淚,溫柔至極。而且,總把島上的貝殼寄給女子,用自行車接女子進門,因為摔了女孩還笨拙地打自己的腦袋,賠禮道歉,同樣是婚假未完,就要急匆匆地回軍營,全篇隨處可見的是甜蜜和愛戀。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結婚之後再戀愛,因為在《球狀閃電》、《金發嬰兒》裏都有女子千方百計對男子好,才得到男子一些愛戀的描寫,隻不過《春夜雨霏霏》裏的自行車很可能就是去找魯文莉的時候騎得那輛。
2
妻子的職業呢?做過棉花廠的臨時工是肯定的,說不定還做過護士,在小說中,莫言多次提到妻子的職業,《黑沙灘》中:
受到了我的當護士的妻子的嚴格控製和冷嘲熱諷。她多次說我是個徹頭徹尾的鄉巴佬,雖然也是所謂的“作家”,可見了好吃的,眼珠都不轉了,恨不得把盤子都吞下去。(莫言:《黑沙灘》,《莫言文集·白狗秋千架》,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62頁。)
小說《蛙》中,小獅子就是一直跟著姑姑的小護士。倘妻子不是護士,那莫言理想中的對象說不定就是護士,或者他自己喜歡的那個城裏姑娘就是護士。我隻知道,莫言在北京的時候,妻子作為家庭婦女,照顧一家人,賀立華說:
“正是因為身邊有妻子照顧,莫言才能集中精力進行創作。”(《最愛煎餅卷大蔥,話雖不多很幽默生活中的莫言,就是一個山東大漢》,《生活日報》,2012年10月12日,A6版。)
那莫言有愛情嗎?他極少在公開場合中談論愛情,即使談到了也不深入。他解釋過,麵對王堯他說:
“真正的感情應該珍藏在心,一拿出來示人,就是褻瀆”。(莫言:《在文學種種現象的背後》,《莫言對話新錄》,文化藝術出版社,2010年2月版,第175頁。)
麵對大學生,他說,自己也無話可說,科學裏的多巴胺有效期不能代表愛情,小說家們會希望愛情是個沒有謎底的千古之謎。或者,莫言也大方地承認,自己沒有戀愛過,而沒有戀愛過的人寫出來的戀愛更美好。因為品嚐過愛情酸甜苦辣的人或者就厭煩了,絕不如一個沒有感情經曆的人把感情想象得那麼完美無缺。
在演講中,他虛構過一個石匠的女兒,石匠的女兒到了十五歲,是一個很漂亮的大姑娘,有一條垂到臀部的大辮子,“生著兩隻毛茸茸的眼睛,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莫言說,自己很著迷這個女孩子,用自己辛苦勞動賺來的小錢給她買糖吃,兩家的菜園挨著,傍晚的時候,他們都去擔水,這時候,他就看到她的大辮子在河堤上飄然而下,認為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一個黃昏,莫言向她坦白了,請她嫁給他。結果她先是一驚,然後哈哈大笑,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不改的莫言還托人去她家提親,她說,隻要你能寫出像《封神演義》一樣的書,就嫁給你。她家裏的狗凶得像老虎,她後來嫁給了鐵匠的兒子。這個情節在小說《牛》裏也出現過,隻不過,杜老漢的女兒杜五花對“我”要親熱一些,還把一整個“鹹鴨蛋黃”都給了我。隻不過,杜五花還是嫁給了小木匠。至於凶惡的大狗,莫言家就養過,那狗隻聽妻子的,連莫言都咬。
另外,在小說《初戀》中,“我”就被班裏的大孩子欺負,被公認為小偷,最後是住在鄉政府大院裏新來的轉學生張若蘭挺身而出,公布真相,救了“我”。她也就因此成為“我”美好的初戀。而我為了討好“初戀”,沒有送出蘋果,反倒換來幾口吐沫。《冰雪美人》中待遇要高一點,送的葡萄,人家收下了。
由此可見,莫言的心裏藏著一個小姑娘,那少女呢?往往都在別人那裏,比如《透明的紅蘿卜》裏,黑孩遇到對他好的菊子,可是菊子隻是單純地可憐這個孩子,菊子和小石匠才是一對,這兩個人之間的愛情,因為成為小說的副線所以也沒有過多的展現。那妻子呢?莫言小說裏的妻子往往都帶著母性的光輝,因為她們都會生養。小說《爆炸》中,妻子“玉蘭”懷了二胎,“我”作為一個國家幹部要她流產,這個溫順的女人同意了。小說《蛙》中,提到“我”的妻子流產,也是上頭來人做工作,妻子同意了。其實,莫言妻子流產,確有其事。
那時候杜芹蘭戶口還在農村,按政策講,他第一個孩子是女兒,間隔幾年後可以再要一個。1986年,莫言剛剛調到了北京,妻子懷孕了,莫言那時候已經不是普通的戰士了,在總部機關,“計劃生育”特別嚴格,幾千個幹部,沒有一個要二胎的,莫言當然不能因為自己而影響到整個單位的聲譽,於是他回到老家給妻子做工作,工作自然是做成了,流產後,縣裏獎給莫言一台洗衣機。
莫言的小說裏很少涉及與妻子的戀情,《爆炸》中,隻有婚後生活的簡單提及,就是結婚六年,我幾乎沒叫過她“玉蘭”這個名字。小說《蛙》中,那個要妻子流產的丈夫,因為“計劃生育”和事業前途,使得妻子仁美死在了產床上。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二十多年後,“我”的第二個老婆小獅子請陳眉代孕,生下了一個男孩。在小說《金發嬰兒》中,妻子紫荊背著長期在部隊見不到麵的丈夫和黃毛好上了,生下一個金發嬰兒,還要與丈夫離婚,等黃毛來了就跟黃毛走,丈夫回來後,竟然把這個嬰兒扼死了。那老女人,或者不相幹的女人呢?主人公跟他們談的就不是愛情了,而是近似於戀母情結的依賴,比如《豐乳肥臀》中的上官金童和獨乳老金。
賀立華說,《紅高粱》被拍成電影後,莫言擁有了很多女粉絲,而為照顧父母,妻子和女兒還在老家生活。莫言對待感情很專一,為了讓女粉絲們死心,他毅然決然地把家人接到北京生活。2012年,他們的婚姻已經持續了33年。
3
這些關於愛情缺失的謎團在《懷抱鮮花的女人》裏或者可以窺探一二。文章伊始,主人公上尉“王四”回家結婚,他在橋洞下偶遇了一個懷抱鮮花的女人和她的小黑狗。他一時貪玩或者因為莫名的情愫,竟然吻了這個女人,於是這個女人像是一縷魂一樣跟著他,他到哪裏,女人都如影隨形。他用盡了各種辦法想擺脫這個女人,給她錢,哀求她,甚至威脅,這個女人就是不走。他回到家,女人也跟著他回家,他因此受到家人的指責、鄰居的嘲笑、未婚妻的悔婚,最後他和女人接著吻死在了一起,那束鮮花也從鮮豔開到了枯敗。
其實,這篇小說完成於1990年莫言創作的低潮期之後,靈感來自他去看望哥哥,騎自行車穿過一個鐵道的隧道,隧道低矮,兩旁的人行道反倒高些,所以常常有積水。一到下雨天,這裏不失為一個避雨的好地方,他就見過一個抱著一束塑料花,穿著時髦的美麗女人,於是他開始聯想,如果抱著真花?如果解放軍探親路上遇見?就有了這篇小說。話雖如此,但我可不可以認為其中情感心理就是莫言死去的愛情。當年,他與妻子杜芹蘭結婚恐怕真的少有愛情。他回家結婚,才呆了一個星期,就被電報召回。
近來翻看雜誌,看到一張杜芹蘭的照片,那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質樸憨厚,甚至麵對鏡頭時,都不是直視的。在結婚33年的時光裏,兩個人在寫作上應該沒有什麼交流,因為杜芹蘭的文化水平隻有小學二年級。麵對記者,有些慌亂的妻子隻是數說著莫言寫作的艱辛,比如胃病了,熬夜了,都是生活的細節,讀來也頗令人感動。這是幸福的家庭生活,不是青春如火的愛情。這些平淡的背後,莫言或者也放棄了一個懷抱鮮花的女人,他結婚生子,本分地做丈夫、父親,作為一個山東人,有著傳統和質樸,絕不會像有的作家一樣,出名了,離婚了,去娶一個精神伴侶。在高密東北鄉的傳統留存中,莫言的愛情就是忠於婚姻,這也是他的嚴父慈母所要求的,深愛那片土地和父母的莫言,恐怕絕對不會跳出這個藩籬。
所以上尉在招惹女人的時候是欣喜的,但女人如影隨形的時候,他是痛苦的,因為想甩,甩不掉。他要結婚了,卻有一個陌生女人跟隨自己,他是害怕的。在婚姻和愛情麵前,他還是要固守自己的未婚妻。結尾處,兩個吻在一起的人雙雙赴死,可見如果因為不知名的任性愛情拋棄婚姻,罔顧家人的希望,就會遭到滅頂之災,那象征愛情的鮮花,也會枯敗不堪。這就是愛情在這個高密人心中的位置。所以杜芹蘭是讓人羨慕的,她會白頭到老,也會有不盡的幸福,縱使有悲涼或者遺憾,也屬於遙遠的青春,跟現在的相濡以沫沒有關係。
愛情是什麼?
莫言常被人稱作中國的馬爾克斯,關於愛情小說,拿兩人相比較,拉美的馬爾克斯顯然更為浪漫。馬爾克斯的小說《霍亂時期的愛情》被看做是跟司湯達《論愛情》式的愛情寶典。足見,在描寫少男少女戀愛上,馬爾克斯顯然是個中高手,莫言呢?稍遜一籌。
1
《霍亂中的愛情》從一個午後寫起,當阿裏薩第一次看見費爾明娜的時候,她在朗讀,姑媽在她的身邊,像個母親。他們相愛了。愛情是種本能,要麼一次就會,要麼一輩子也不會。他們之間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注定青澀生硬,要麼就稀裏糊塗地結婚,要麼就是分道揚鑣。後來,他堅持,甚至深信傳言去深海尋寶。她堅持,與父親決裂,絕食、憔悴得不成人形。他們最終在長途旅行中各自分離。她結婚了,他則四處留情,但隻有肉體,沒有愛情,五十年後,他帶著精神上的“童真”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新娘——死了丈夫的費爾明娜。
莫言下筆就簡單的多,高密東北鄉的野性和莫言生活地的極端保守與欲望的極端隱忍一起交叉,索性就沒有了這些癡纏,戀愛、結婚,速度很快,即使戀愛的過程被寫的長一些,也頗有橋段的重複。《天堂蒜薹之歌》裏,高馬與金菊的愛情被賦予了更多的無奈,他們在結婚前幽會,一起私奔。反倒是小說《紅樹林》裏,珍珠和大同的愛情,林嵐和馬叔的愛情和戀愛沾點邊。
我想莫言可以拿出來和《霍亂中的愛情》叫板的文章也許是短篇小說《沈園》。小說裏的淡淡哀愁,讓你甚至懷疑這不是莫言的作品,因為莫言不會這樣敘述愛情。小說中女主人公跟男主人公在中年時候見麵,天空下著雨,她本來要坐車離開,卻提出要看“沈園”,北京怎麼會有沈園呢?於是他給出租車司機說,去圓明園。一個是唐婉和陸遊愛情的錯莫,一個是侵略者遺留的廢墟。怎麼能一樣呢?
細讀小說,你發現,他有家庭,而她也老了。你著急猜測兩人的關係,才發現不用猜,就是一段未果的舊戀情,現在他和她在大城市相逢了。你或者猜測,他跟她青梅竹馬,誰知他到了大城市,她還在小城鎮,兩人因此分道揚鑣。現在,她想努力找回初戀的沈園,卻已經找不回來了。他帶她去圓明園,也是因為他的愛情已經身不由己,早已成了那片廢墟,偶爾留有的幾根立柱,也不過是些念舊的空心思。隻是,她不死心,她還是要找回她的沈園。雨中,他因為她感動了,情不自禁地擁抱、牽手,隻是最後,他還不忘記:
“糟糕,你的車是八點開吧”。(莫言:《沈園》,《莫言文集·與大師約會》,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317頁。)
可見,他沒有那顆等待的心。而她,說不定還有那顆等待的心。
2
張清華在討論餘華和莫言時,會說餘華愛做文學的減法,認為他把曆史和現實削減成了哲學,而莫言則會做加法或者乘法,使得敘事於複調手法中更感性、細膩、繁複和戲劇化。我認為在愛情上,莫言做了減法。他的愛情總是才冒頭就結婚了或者偷情了,從來不肯多費筆墨讓主人公好好談情說愛,愛情在他那裏總是少了一些。
費爾明娜與阿裏薩的愛情更不會出現,即便有了也是早就上了床的費爾明娜和阿裏薩,想讓兩個人談五十年的單純戀愛,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所以在愛情失語症麵前,莫言的兩部女性為主的小說《蛙》和《豐乳肥臀》也遠離了愛情,最絕妙的還是《師傅越來越幽默》,那個退休師傅直接搭建了一個專供男女偷情的鐵屋子,小說結尾才出現了一對隻想“談談”的男女,結果鬼魅般地在屋內消失。
有論者稱研究莫言多年,覺得他跟中國很多小說家一樣不會寫青春期。我覺得就是不會寫青春懵懂糾葛的愛情,一方麵,也許是因為不熟悉,那個年代很少有人談愛情,一方麵,也許因為不想寫,愛情,是言情作家的專利,他們覺得不深刻,他們嫌棄。莫言的愛情到底去哪裏了呢?在2000年3月,在加州大學伯克萊校區演講的莫言說:
“我曾經說過,一個作家讀另一個作家的書,實際上是一次對話,甚至是一次戀愛,如果談得成功,很可能成為終生伴侶,如果話不投機,大家就各奔前程。”(莫言:《莫言文集·小說的氣味》,當代世界出版社,2004年版,第173頁。)
看上去,他的愛情給了他的事業。
其實,莫言和妻子之間,存在著一些可愛的故事。散文《北京秋天下午的我》就寫到,如果妻子不在身邊,就趕緊點上一支煙,喝著濃茶、抽著煙,感覺美妙無比。注意,莫言說,如果妻子不在家,還用了“趕緊”一詞,我想,這也是個被妻子管束的人吧,其實是幸福的人,就像我母親總是管著父親,讓他趁熱吃飯一樣。
沒有真感情,是不會管這許多。果然,莫言接著說:
冰箱是東芝牌的,也是日本貨,與電視機一樣是用德國馬克在出國人員免稅店買的。前不久壞過一次,後來被我老婆敲了一棍子又好了。一般情況下我總能從冰箱裏找到吃的,實在找不到了,我老婆就會動員我去離家不遠的菜市場采買。我知道她其實是想把我攆出去活動活動。(莫言:《北京秋天下午的我》,《莫言文集·會唱歌的牆》,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297頁。)
總有些細小的關係慢慢融化在生活中。
莫言去德國參與法蘭克福“感知中國”論壇,他說,這次本因為胃病來不了,但是,妻子非要他來,說既然已經答應人家了,就不能反悔。還囑咐莫言:
“聽說德國的高壓鍋特別好,你買一個帶回來。”(莫言:《在法蘭克福“感知中國”論壇上的演講》,《莫言文集·用耳朵閱讀》,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320頁。)
莫言戲稱妻子讓他前來的真正目的是買鍋,到了德國,關於買鍋和行程,莫言給妻子發短信做了彙報,怕麻煩沒有答應妻子買兩個鍋的要求。莫言也說自己家和有些中國家庭不一樣,就是和西方人眼中的東方家庭不一樣,因為他聽老婆的話。
他說,老婆的話體現了兩個原則:
一個是要履行承諾,答應了別人一定要做到;第二個就是別人好的東西我們要拿過來。德國的鍋好,我們就買德國的鍋。(莫言:《在法蘭克福“感知中國”論壇上的演講》,《莫言文集·用耳朵閱讀》,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第321頁。)
這或許可以讓人們一窺莫言的“後感情”生活。
笑笑與莫言
莫言的家庭密碼常常不經意出現在他的作品裏,比如在1983年的作品《售棉大道》中,有個叫做臘梅的大嫂,並且是位軍人的妻子,家中尚有一個吃奶的女孩。
這個女孩,左腮上有個酒窩窩。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