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漣秋一聲拖長的哭音:“大少爺,求你幫幫我吧,我家裏窮,好不容易考上名牌大學,可我爸醉酒,點著了出租屋,自己燒死了,我弟燒傷了,我母親自殺,成了植物人,還欠了一大筆賠償款,讀大三,家裏再也供不起了,一家人都指著我讀出來出頭呢!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當妻子也我心甘情願的。”漣秋的聲音低低的,小小的,懦懦的,水水的,因為竊竊的哭音更加的水滑,象剝了皮的荔枝,含在嘴裏,軟糯,滑潤,甜甜的,沁人的感覺。頭發隨了單薄如風中枯葉似的身體顫動著,象滾不起來如西湖的小浪,垂得更低了,用頭發,眼皮,可憐把一切都當在外麵。
夜昊心裏罵:賣身?原來現實中不僅自己小農工淪落到賣身了,大學生也要賣身了,沒賣身的隻有大老板了,因為有錢,錢可以買到東西,買到房子,買到人的心,買到人的肉體,現在可以買到人的一切了。
吳漣秋隻是手不停地揉搓鼻子。清爽嫩滑得象象牙似的臉抽抽,心裏想:他會相信我的話嗎?吳漣秋低下頭,一星點冷光,象骨刺一樣,穿了她的骨髓,不由臉颯白,緊張地抖了嘴唇眼皮望去,滾在腳下的雁,佯裝了死,一丁點生命的渴望的光,眼皮下射出,比牛毛雨絲還細,卻比激光更能穿透一切。
吳漣秋荔枝的聲音不由地吸引開車的夜昊看多看了幾眼。這聲音卑微,可不低微,可憐,想拉住一切,是無可奈何的拉,卻沒有強求或死皮賴臉。夜昊眼角隻掃了下雁,真是命啊!我的命也會折在這異鄉嗎?異鄉除了有李白的思鄉愁,更有思活的愁吧。
而這聲音,更引得一大群人包圍了這輛豪華的勞斯萊斯,周圍人指指點點。“這姑娘跪在這裏一下午了。大太陽的。”一時間,眾人眼裏,這輛車顯得太豪華了,豪華氣派輾死了人。
“這可真可憐啊!家裏隻有母女幾個相依為命,怎麼會這樣呢!”白發蒙蒙的老女人抹了淚說,斜倪了勞斯萊斯,眼珠象灰色的蝌蚪,僵僵地氣死在沒有生氣沒有母性的白仁裏。
“聽說是在校的大學生,看樣子挺清純的。”三二個背了工具包的粗壯男人仔細地透過長發看。細膩的眼神,象繡花針角似的,密密地紮,輕輕地透過去。
“這姑娘跪錯人了,這小子一看就不象好人。”尖聲尖氣地尖酸聲來自幾個穿校服的清高高中生。黃紅不明的蓬蓬的頭發,好象三年前上初中時就看穿了人間事。
“姑娘起來吧,你看人家長得什麼樣,怎麼會要你這樣一個普通的姑娘做老婆?”拎了鳥籠子的老漢站在旁邊,仔細地觀察了雙方,搓了下灰白頭發,搖搖鳥籠,原來這樣啊,這世道,長歎口氣,和皺得滿麵菊花,慈愛堆出嘴角的老太婆,輕聲細雨地一起勸。
漣秋抬起頭來,透過頭發,小心翼翼地,從眼皮下,又瞄了一遍男人:正當好年華,斜流海擋住了半邊臉,新留的中發束在後麵,長長的鬢角讓桃形臉變得下巴尖尖,煙熏的眉,濃洌象墨留丹青,一雙眼如蜜杏含煙,星霞閃爍,帶了藍色的隱形眼鏡,好象蒙上了那一縷淡漠的,若有若無的,淡藍的煙色,卻有讓人感到了藍色的憂鬱。比挺的鼻子不象亞洲人,如玉山,薄薄的唇棱角分明,形象薄翼的刀背,給人冷寒的感覺。臉玉潤凝脂,象顆寶珠,隻該放在手心,放在嘴邊,都怕不小心就會順著嗓子眼滑進心底去。
吳漣秋想起: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吳漣秋心裏暗笑:不對,那是《洛神賦》形容美女的,怎麼想用到他身上了?她暗自自責,怎麼還有心思思色?沒有富貴,太貴的東西想的權力都被剝奪了,那妨礙活下去的心和條件。吳漣秋不由地咽了氣,氣的。自己分明是女子,還不如他的三分。如果不是這樣,自己也不用來找他的麻煩了!吳漣秋又伸手,揉了下鼻頭,沒有半點辦法,也許城市的社會裏留下來給小人物的美麗隻有人的色了,不思它更難活下去。
揉痛鼻子後,這女子心好過了點。半秒鍾後,又揉,他怎麼還不說話?我是不是來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