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人家跪在你車前,不是,是你把人家撞倒在你車前了,受傷了沒?你沒表示啊!”那個高傲的高中生顛著腳尖,丟著黃黃的頭頂長發,一臉的不屑與藐視眾生包括小生。
夜昊小聲罵:“死老板,逼我開這樣的車,讓人家以為我富得能填海呢!連雁尋死都找我!”
夜昊四下張望,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罵聲從身後滾滾而來,口水橫飛,如一場十八兵器都上的械鬥,生前就有此評,也別生後了。得了,得了,把她帶回我那裏,讓她知道不是我不為,是實在為不得吧。
夜昊縮了脖子,在眾人如刀剜的目光下,收起自己怒火的目光,誰要俺撞了你,用力一反手,拉開門:“上車吧!”
吳漣秋心裏偷偷地笑,城市裏好人的心也如江南水鄉的雨,細細綿綿的,敲打著寒冷的初春的江水,讓人醉,讓人夢。
這小女生連忙站了起來,隱去嘴角的歡天喜地,卻拎起了雁的腳。
“丫頭你撿了便宜,大家讓給她,煲了湯,給你媽補身體?”菊花臉的老太太仁慈地分開人群。
“不,大媽,它還活著呢!我要救活它!”小女生細聲細氣地說,將雁攏懷裏,一手小心地摸著雁的頭,捋順那頭頂不安地撅起了的一攝毛。
活著?夜昊生硬地從她懷裏拎起雁的腳,雁子倒吊著,眼緊閉著,手放在鼻下,已然沒有了呼吸。抬頭,“不是什麼都能救活的。它死了。”
“沒有,它剛剛偷看我,那眼神,絕對是生機勃勃。死了不甘。”小女生搶過雁,緊緊地貼胸前,低頭,輕輕地撫摸著雁頭,“聽我心跳,我會救活它。”吳漣秋看多了臨死前的生命的掙紮,她知道生命的可貴,她知道生命的強大,她知道它不會甘心死去,城市的水泥做墓太牢,投不了胎的。
逃到哪裏都是一樣的城市,人群,規則,既然沒有世外桃源,那就麵對吧!二人一雁的心眼如同路燈浮動著,閃著活下的欲望,卻星星點點。
豪華車頂了臭的氧氣,或稱臭氧,閃過小煤板車,躲過小孩,抖下半拉灰煙,風姿颯爽地跨過吱吱要垮的二塊板水泥橋。藐視一排煙熏火燎的低矮得板磚臨時拚的小飯館,那感覺,皇上他老師回鄉!女生望地小河溝裏藍裏帶金屬灰色的水,那一層綠藻油得起膩,攪著幾個黑的紅的塑料袋,一起沉沉伏伏,象這裏的人的一生,半破半殘間起油色,在陰暗的河裏起伏,最後隻為尋找奈何橋。
吳漣秋想城市爸爸沒死前,我還真不知道城市裏會有這樣的地方,在以前家裏,就是下水道吧。城市爸爸原來豪華的家的小區裏就有一湖水,人工灌的,水帶著漂白粉的味,象城市裏的人,都幹淨地被漂白了,純潔可入口,就是沒人味了。山區的爸爸家門口也有著一湖水,好象天神所屬,純得沒有一點雜色,象是山裏人的性格,一眼到底,沒有雜質。
她偷眼看夜昊,夜昊一身垮垮的,肥大的深綠色的衣服,很貴的名牌上衣上有暗色口紅的淡淡的痕跡,領口緊鎖,一本正經,其實衣服是嬉皮風格,便宜的劣質的褲子,紋理很粗,厚厚的,應該是甩賣貨,名牌的鞋子帶了綠色的彩條,一塵不染,隻是外麵掛著冒牌襪子的跑線的三四個長短不依的線頭,他顯得有點驚慌,有點緊張,有點矛盾,有點……纖細。
車子停在了一座煙過了一樣樓前,樓前草枯成泥,路牙子碎成泥,塵埃堆成泥,一切都爛醉如泥。堆積如山的私房不在保險櫃裏,都堆在樓道裏,兩人一雁躲過街坊的亂板子,頂出湧進胸膛的陳年的腥味,揉揉鼻子,擠出衛生間的饋贈味,扭了秧歌,來到門口。
防盜門小啊,跟車門比起來,隻有體積絕無質量。二人擠進門,皮膚緊貼,體溫溫潤。
淡淡的女人的體香,帶了少女的情懷,讓夜昊聳聳鼻尖,不似他的前女友,隻有肉香,沒有女人清香,一個好象山裏的農家樂的大鍋肉,肉多,味濃,實惠,一口能流一眼家鄉淚。一個象城裏大餐廳裏細做,流香的肉,就一絲絲,砌在盤角,不一樣的香味,味香得嚐一口忘不掉。那是客人請他吃的,叫什麼?不好意思問,隻是低頭全幹完了,好吃啊,還想吃。人家還真又給上了一盤,又幹完了。被那個二個呲啊……不由自主地吸了幾口,退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