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霍斌武是在相裏彥章從上白彪嶺回來後的第三天,獨自一個人跑到上白彪嶺的。他有一個簡單而直率的想法,他要把月圓叫出來,拉著月圓的手在上白彪嶺走一圈,告訴上白彪嶺人,告訴月圓的父母,霍斌武就是看中月圓了,月圓就是霍斌武的人,誰也攔不住、擋不住!就像他唱過的秧歌段子:“喜鵲登梅登高枝,放羊的愛上女教師;不怕說三和道四,死活都要成夫妻。”這是一個愛的宣言和表白,也是他要向霸道的上白彪嶺人展示的真實的思想感情。上白彪嶺人多勢眾要怎麼樣?月圓的父親錢福順是支書、是村長又能怎麼樣?因為月圓,霍斌武沒什麼可以怕的,沒什麼可以畏懼的。這樣的不害怕、不畏懼,也是要向他們證實,下白彪嶺的人也不是隨便就讓小看和欺負的。

霍斌武來到錢福順家院門前的時候,郝茹花正倚在院門牆上嗑瓜子,聆聽著上白彪嶺村支部書記錢福順、她的丈夫播報緊急通知:“呼——呼——全村育齡婦女同誌們注意啦,注意啦啊,現在廣播緊急通知、緊急通知啊,計生辦的幹部們今天在鎮上為你們上節育環環、上節育環環咧。你們把那縫縫洗幹淨,夜裏黑間和你家男人鬧過的,用上圪絲芳芳洗滌淨、用上圪絲芳芳洗滌淨啊,不用讓人家笑話咱山裏的婆娘惡心齷齪。這回的節育環環有好的,還有不好的,去得早的婦女們用好的、進口的,去得遲的婦女們用不大好的、國產的,最後去的婦女們用的是鎮上鐵匠鋪打下的……”

霍斌武就在錢福順的“緊急通知”中直愣愣往院子裏走去,郝茹花不認識斌武,郝茹花被斌武的莽撞惹惱了,一下子站到了院門中間:“哎哎哎,你是從誰爛褲襠裏跌出來的,瞎了眼了,我亮瓦瓦的個人站在這裏聽廣播,你也不說句話,就直愣愣地往進闖?”

霍斌武躲開從郝茹花嘴裏飛出的瓜子皮,傻乎乎地反問了一句:“你又是誰?瓜子皮都啐到人臉上啦!”

郝茹花扭動著一身肥肉,帶著很長的尾音“咦——”了一聲說:“我是中國山西汾陽昌寧鎮上白彪嶺錢福順支書的老婆,咋咧,你是來討債的還是來要飯的?”

霍斌武才明白,這原來是月圓的媽媽。他往後退了一步,顯得很規矩的聲音很低地說:“嬸嬸,我是下白彪嶺的霍斌武,我是來尋月圓的,月圓在不在?”

“呀呀呀,”郝茹花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下白彪嶺騾子家的放羊的,跑到我家來做甚?月圓不在,在也不見你。滾吧、滾吧!再不滾,我放出狼狗來咬你!”

院子裏的狼狗就在錢福順的廣播聲裏狂吠起來。

斌武不管這些,作出要進院子的舉動。郝茹花把一把瓜子摔在斌武臉上,趁斌武躲閃的空隙,一返身進了院子,把院門朝裏關上,從門縫裏扔出一句話來:“何地兒的神神往何地兒受香煙去,不要疙瘩屄臉,還敢尋上門來!”

霍斌武推了推院門,說:“嬸嬸,不用這樣說我家,我真的是來尋月圓的。”

郝茹花在院裏回話:“誰是你嬸嬸,不用吼我嬸嬸啊,丟人敗興咧!”

見進不了院門,斌武退開幾步,朝院子裏喊:“月圓、月圓,你出來,我在街上等你咧!”

這樣叫了幾次,驚動了四鄰紛紛出來看熱鬧。門縫裏忽然傳出月圓的聲音:“斌武、斌武,你來做甚呀,快不敢亂叫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