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武爬在門縫上,看見月圓的媽緊緊地拽著月圓。
狗還在叫,喇叭裏錢福順還在重複播放著“緊急通知”:“呼——呼——全村育齡婦女同誌們注意啦,注意啦啊,現在廣播緊急通知、緊急通知啊……”
斌武就哀求般地說:“嬸嬸、嬸嬸,不用拽月圓,讓月圓出來,我隻是和月圓說說話。”
卻見郝茹花朝門上吐了一口:“呸!再叫我嬸,扯爛你的口,滾、你滾開我家這兒。”
斌武還在叫喚著,不提防,後領子被人用力一揪,又往外一摔,他迅疾離開院門,差點跌坐在地。定眼一看,卻是疤三兒正凶神惡煞般站在他的麵前:“就這兩下,還敢到上白彪嶺來示威,機敏些趕緊走路吧,要不,等一會兒錢支書廣播完了回來砸碎你的骨節節!”
斌武被疤三兒的話刺激著,身子一挺,站直了:“你個沒尾巴的咬道狗,管老子咧!”
疤三兒一捋袖子:“那就不用等錢書記回來了,現在老子先收拾收拾你!”
汾陽人稱叔叔為“佬佬”,月圓著急地在院裏叫喊,“三佬佬、三佬佬,不敢打斌武、不敢打斌武!”
這時候,有一個人滿臉是笑擋在了疤三兒麵前。疤三兒看到,他是霍雙兒的丈夫、霍斌武的姐夫,他們一個村的郝新。郝新的兩手在疤三兒麵前抖動著:“算了吧、算了吧、孩兒們不懂事、饒過他這回吧……”
霍雙兒卻是在那邊拉扯著斌武,讓斌武趕快離開。
斌武掙紮著往疤三兒身邊撲:“你算個甚!我不怕你!再動我一下試試!”
疤三兒站著不動,大張著嘴笑:“看你那股球勢樣,老子背著一隻手,照樣一腳踢你三丈遠!”
郝茹花在院門裏叫喚:“三兒,你和他賣甚閑嗑子,給我屄頭耳刮打狗日的!”
月圓也在叫喚:“斌武你快走、快走呀!”
疤三兒一把撥開郝新的手:“手抖抖,你的爪子圪抖球咧,你起開!”
郝新不敢與疤三兒抗爭,返身來拉斌武。
斌武強牛似的不肯離去,好在有郝新在前麵使勁兒拉,又有霍雙兒在後麵推,他才不得不離開院門……
聽得月圓在院子裏叫喚著什麼,又聽得疤三兒警告道:“以後就乖乖地在強盜溝放羊吧,再敢跑到我上白彪嶺來,看我不活埋了你!”
斌武暴跳著回敬道:“上白彪嶺也不是你家的,我的腿長在我身上,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管不住老子!”
疤三兒像隻得意的公雞似的,嘎嘎嘎地笑著說:“茅桶還有三道箍管著咧,我還管不了個你?歡迎再來送死!”
喇叭裏還在廣播著“緊急通知”:“呼——呼——全村育齡婦女同誌們注意啦,注意啦啊,現在廣播緊急通知、緊急通知啊,計生辦的幹部們今天在鎮上為你們上節育環環、上節育環環咧。你們把那縫縫洗幹淨,夜裏黑間和你家男人鬧過的,用上圪絲芳芳洗滌淨、用上圪絲芳芳洗滌淨啊,不用讓人家笑話咱山裏的婆娘惡心齷齪。這回的節育環環有好的、還有不好的,去得早的婦女們用好的、進口的,去得遲的婦女們用不大好的、國產的,最後去的婦女們用的是鎮上鐵匠鋪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