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哭泣著被她的姐妹們拉回家後,心裏仍然惦記著霍斌武。她擔心著她的父親錢福順不肯輕易饒過霍斌武,更擔心著霍斌武那強驢子一樣的脾氣。月圓很不高興她大姐、二姐的做法,月圓說:“大姐你啐斌武做甚?二姐你怎麼能打人家斌武耳刮子咧?”
大姐二姐異口同聲,說:“不打他還供獻他咧!”
月圓知道,她的大姐二姐都不是善茬兒,不能和她們硬來的。所以,月圓哀求她的姐妹們出去看看,希望父親錢福順能夠放過斌武,更希望斌武能夠乖順一回,低低頭、說說軟話,平平安安回到下白彪嶺。可是她的姐妹們卻沒有一個人在乎她的哀求,她又急又氣,把兩手插進頭發裏又揉又搓,而且大哭大叫。二姐月琴看看沒辦法,就朝四妹月愛不停地使眼色。月愛心神領會,月愛說:“三姐三姐你不用折騰了,我去看看吧,大大愛聽我的話咧,我要大大放過下白彪嶺的那個二百五,還不行?”
月圓趕忙說:“月愛你快去、快去……”
月愛機靈得很,出去到戲場裏轉了轉,見她媽郝茹花還在那裏津津有味地看戲,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隻是問了一句:“你三姐還哭咧?”
月愛說:“嗯。”
郝茹花說:“沒事、沒事,哭哭就沒事了,你們隻管看好她,不要她再往出跑就行了。”
月愛看了一會兒戲,返回來上了個廁所,這才進了窯洞,說:“唉,咱大好心腸咧,都不用我多說甚,早把那個騾子家的放了。”
月圓問:“斌武怎也沒怎,好好走的?”
月愛說:“三姐你不用老斌武斌武地喚他了,他是個甚牲口咧?他怎也沒怎,回去了。能和機敏人打一架,也不和不機敏人說句話,三姐你怎就處下他個不機敏咧,還敢跑到咱村裏吼三喝四,又當著那麼多人把你抱住,真不要臉!”
月圓心裏安然了許多,低著頭擦了擦眼睛:“世界上就你機敏!就你要臉!”
月愛也不和她多說什麼,隻是和大姐二姐躲在門口嘀嘀咕咕的,讓月圓的心裏不由得又開始疑疑惑惑。
月圓是在第二天下午才知道了昨天晚上的真實情況的。其實她一直就不是很相信月愛的話,因為她知道斌武的脾性,也知道父親錢福順一貫的做法。如果父親錢福順真能夠像四妹月愛說的那樣讓斌武輕鬆地回到下白彪嶺,那她這個當女兒的就得重新認識一下自己的父親了。第二天下午,她瞅了個空子跑出院門,一路跑到霍雙兒家。霍雙兒家的院門緊閉著,她就敲雙兒小賣部的玻璃。霍雙兒推開小窗,語速很快地說:“三孥子你快回去吧,你大知道你來我們家,是要怪罪我們的,我們在上白彪嶺還要生活咧呀!”
月圓說:“我隻是問問斌武怎麼樣了?你告我實話,你告了我,我就走,我肯定不說是誰說的,還不行?”
霍雙兒禁不得月圓這般哀求,三言兩語說了個大概,就催促月圓快走:“快回去吧,三孥子,我們真是吃罪不起咧!”
月圓一聽說斌武被打傷了,嘴裏叫喊了一聲什麼,撒腿就往村外跑,她要去下白彪嶺看看斌武。跑了沒幾步,卻被疤三兒擋住了去路:“月圓你做甚去?快回去吧,你大吼你咧!”
“不用你管!”月圓叫喊道。
“不是三佬佬要管你呀,是錢支書要你回去,我就不能放你走。”疤三兒伸開雙臂攔著月圓說。
月圓靈巧地從疤三兒的臂下鑽出去,卻趕上對麵正過來兩個婆娘,疤三兒叫嚷道:“你兩個,快把月圓拽住,送回去,錢支書急得罵東罵西咧!”
那兩個婆娘也聽話,一個拉、一個抱就把月圓控製起來,一邊勸說著,一邊就把她往家送。疤三兒嘴裏叼著過濾嘴煙跟在後麵,一副圓滿完成光榮任務後的自得模樣。
月圓幾乎是被錢福順軟禁起來了,由她媽媽和四妹子月愛看管著,隻準在院子裏活動,不許外出。她像一隻籠裏的鳥兒,時刻惦念著籠外邊斌武的傷情。她不明白,她的父親為什麼這麼絕情,她已經答應嫁到馮家了,她隻是要在出嫁前看看受傷的斌武,這難道就過分了嗎?斌武好可憐、好倒黴啊,難道說這就是媽媽當初說的“男人沾上了女人的經血就要倒大黴”?如果真是這樣,就不如當初狠狠心把身子給斌武睡了呢!月圓躲在窯洞裏給斌武寫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我沒辦法,我要嫁人了,斌你就忘了我吧,如果忘不了,就當我死了……寫到後來,她覺得還有許多許多的話兒想說,可就是說不出來,也寫不到紙上,便寫了好多個“對不住”,淚水卻已把信紙打濕了。她偷偷地求一個來串門的嬸嬸把信和那個已經重新穿好的山桃手鏈交給霍雙兒,讓霍雙兒轉交斌武。她真心希望,這能夠是她和斌武之間的一個了結,更希望有了這麼一個了結,能使斌武的生活回歸平靜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