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啊、嫂嫂你不用哭,我哥走了,咱誰也不能怨,是他心甘情願簽的協議,咱們心裏也都清楚,那就是個危險的活計,隻是哥不聽咱們的話,收手遲了呀!也怪咱們沒有硬性阻攔他,現在後悔也不頂用啦!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咱們家窮,哥所以才去挖煤的,才去賣命的!想到這些,我就心疼,我就想哭,可是疼了、哭了,又能個怎,咱們不還得好好地活下去?媽媽大大也都這來大年紀啦,不為別的想,也得為倆老人想咧!”
桃花抬起淚眼瞅瞅斌武,卻見斌武的眼睛裏也在溢動著淚水。桃花低下頭,把手裏的毛巾遞給斌武:“二弟,你大男人的,不要哭,嫂子哭哭,心裏就好受些。”
斌武接過毛巾擦了擦眼睛,又把毛巾還過來,說:“嫂子你想開些,哥走了,誰也拽不住,可這個家裏還有我咧呀!”
桃花可能不明白斌武的意思,低著頭沒有說話。
斌武瞅著嫂嫂垂在臉頰上的有些淩亂的頭發,他猶猶豫豫地伸出手,輕輕地推了推嫂嫂桃花的肩膀:“桃花……”
這是斌武第一次直呼嫂嫂的名字。
桃花的眼睛裏還含著淚,卻有些詫異地瞅著斌武。
斌武沒有躲避嫂嫂含淚的眼光,他再次清晰而動情地呼喚:“桃花……”
桃花沒有應聲,卻是握住了斌武的手,孩子似的啜啜泣泣,身子軟軟地靠在了斌武的身上。
霍把式和老伴俏孥兒商量了大半夜,到後來,霍把式說:“能怎咧,也隻能這樣了。隻要他們都同意,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就這樣辦吧,我瞅也隻能是這樣辦了,天意、天意難違……”
霍斌武和任桃花的婚禮沒有按照常規的議程進行,隻是請親朋好友來家吃了簡單的飯菜,便算是辦過了婚事。
桃花本身就是個精明幹練又能吃苦的人兒,再婚不久便與斌武商量,辦起了土雞養殖基地。幾千隻雞也是野外放養,每天收回來的土雞蛋不夠商販們搶購的。
有那麼一個晚上,霍斌武把他和月圓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桃花,桃花聽得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後來,她說:“那馮家人也真是該千刀萬剮!”
斌武苦苦地笑了一下:“要不是該殺,我怎麼會跑到城裏找他們!”
桃花歎息一聲:“唉,可惜了月圓那孥子了,命怎那樣的比紙還薄,嫁了那樣個人家。”
霍斌武說:“後來我想通了,沒錢甚事也辦不成。如果咱家有錢,就不用我哥去挖煤;如果咱家有錢,月圓就不會嫁到馮家;如果咱家有錢,我早就和月圓跑了;如果咱家有錢,我就要為月圓討回這個公道!”
桃花說:“怎呀,你如果了半天,還要對馮家做甚蠢事呀?可不敢了!月圓她命苦,我見過她兩回,看她身子那麼單薄,怕就是有病走了的咧!”
“還不定是怎回子事情咧,天殺的馮家!”
“不管是怎回子事,你又沒憑沒據,再說,她是錢家的人,錢家都不說個甚,咱瞎逞甚強,到時候吃虧受罪的還不是咱?”
“我、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也得咽。好好過咱的日子,月圓在地底下也能心安,她肯定是希望你好好活著咧!”
斌武久久地看著桃花,久久地沒有說話。
心情緩和了些的時候,桃花想逗斌武開心,說:“怪不得,你頭一次和我鬧,我就覺著你熟門熟路的,原來你和月圓那孥子……”
斌武愣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桃花以為他生氣了,趕忙說:“是我說錯話了,你可不敢動不動就生氣啊!”
斌武笑訕訕地說道:“甚熟門熟路咧,其實你和哥才是老師咧,這個鬧字還是從哥口裏學來的,我、我那會兒偷看過你們,該是我要說你可不敢生氣咧!”
桃花大紅了臉,輕輕“哎呀”了一聲說:“羞煞人啦、羞煞人啦,怎還有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