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貓貓就宿在影柳庵了。
老尼姑被貓貓逼著,終於承認自己就是梨花。其實悶在心裏幾十年了,她也想一吐為快。實在也難得有這麼個知心的姑娘!
當年,梨花名噪一時,浪跡江北。所到之處,總有一些喜好拈花惹草的達官貴人追蹤。她便漸漸感到厭倦。也漸漸有些後悔。但她隻能這麼混下去。她太出名了。想躲也躲不開。那些達官顯貴,公子哥兒,就是赤裸裸地拿錢買她的身體。一旦弄到手,就多少天不放過她,盡情發泄獸欲。稍有反抗,就要遭到毒打。梨花性情再烈,但畢竟是一弱女子。她常在被打得昏迷時遭到踐踏。
一次,她在揚州被一個珠寶商暗中弄到公寓去,關在一個房間裏兩個多月。每天晚上,珠寶商就來房間胡混一通,然後揚長而去,將她一個人棄在那裏。平時看守她的是一個侍從。這家夥也懷著賊心。但礙於珠寶商的威勢,卻不敢動手,隻偶爾拿言語調戲。後來,珠寶商膩了,便將梨花轉贈於他。這家夥欣喜若狂,一天到晚如狼似虎般摧殘著梨花。不久,他又把他的幾個朋友邀來,酒足飯飽後,輪番對梨花施暴。梨花不堪忍受,幾度尋死不成。一天晚上,公寓舉行晚會,到處亂哄哄的。她乘機從後門逃了出來。適逢大雨,雷電交加。她跌跌撞撞,一路逃奔。渾身淋得精濕。她不知自己要往哪去,隻想著盡快逃出揚州城,不要再被他們抓住。
不知過了多久,她跑得兩腿酸麻,頭暈腦漲。大雨依然如瓢潑般下著。她終於力不能支,一頭栽到雨水中,昏迷了過去。等她醒過來,已是第二天黎明。她發現自己躺在半間破草房裏。這裏已是郊區。守著她的是個身著長袍的青年,約有二十八九歲。看樣子,也是一副窮相。他看梨花醒來,十分驚喜。梨花冷冷地打量著他:“你是誰?”
那青年說:“我是走江湖算命的。昨夜雨中歸來,看到你昏迷在水中,就把你背這裏來了。這是我臨時租借的房子。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梨花聽他說話,一口鄉音,就問:“你不是揚州人?”
“嗯!我是蘇北人,不過,已離開家鄉七年,四海漂流,混碗飯吃。聽口音,你……好像也是蘇北人呀?”
梨花驚喜地坐起來,一掀被窩,才突然發覺自己隻穿著內衣內褲,忙又躺下,把身子遮上,羞得滿麵緋紅。那青年人也有些發窘。但還是大方地說:“你衣服全濕透了。昨夜我看你昏迷不醒,這麼睡要出毛病的。就給你脫……下來了。又灌你一碗薑湯,放你睡下……實在冒昧!”說著,從牆角拿過她的衣服和毛衣毛褲,遞過來,“請你穿上吧。我出去一下。”轉身出了屋門,又反回手掩上。
梨花重又坐起,看見地上有一堆炭灰。摸摸自己衣裳,已經全幹了。想來是他給烤了半夜。不由心裏極感動。忙忙地穿好衣服,又草草梳頭洗臉,想等他回來道個謝再走。可一等二等,卻不見人影。這人到哪裏去了?
她出門看了幾次,直到正午,仍不見回來。便返回屋,想留下幾句話離開。可她找不到紙筆。這是半間孤零零的草房,四周牆角盡是蛛網。地上除了一張破木床、一條破夾被、一隻爛臉盆,此外什麼都沒有了。梨花老等著不是辦法。她肚子餓了,摸摸身上還有些錢,就出門去了。
她在一條小巷口吃過飯,卻無處去。又想到那位年輕的算命先生。在外轉了一會兒,傍晚時,她又找到那間孤零零的小草房。一進門,卻見他正躺在床上納悶。見她來了,忙起身讓座,臉上卻淡淡的,並不熱情。
梨花就問:“白天你到哪裏去了?”
“混飯吃唄。”
“你把我留在屋裏,就不怕少了東西?”梨花開玩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