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1 / 2)

陳家村是一座威武的四方大寨,寨內住著五百多戶人家。寨子中心另有一座小寨牆,裏麵住著寨主和他的近族。這還是陳吒風的爺爺在世時築建的。

現在,外圍的大寨牆依然雄踞森嚴,裏麵的小寨牆已經倒塌,隻剩些殘垣斷壁,就是寨主陳吒風的那座三進深院,也有了很大變化。過去丫環使女成群,如今已所剩無幾。當年的許多庫房糧倉,也改成了陳吒風師徒練功的地方。古老的房屋斑駁陳舊,顯得缺乏修繕。那房上間或有幾束枯萎的茅草,在秋風中抖動,獨有房簷瓦壟間挺立的一株株瓦鬆,經過一場秋雨後的衝洗,更顯得風骨颯爽。

這天傍晚,陳吒風接到朱偈回信。他看那信中先是應下比武一事,不由開懷大笑:“哈哈!我這一手果然靈光,朱偈呀朱偈,這回你沒有耐性了吧!”

可是再往下看,卻見信尾附著一首詩,詩中寫道:“一旦無有同飲處,斬蛟射虎也覺輕;沙場舍身取義時,方信周處是英雄!”陳吒風肚裏墨水不多,在臥室裏趁著燈光,翻來覆去看了多少遍,也沒有弄懂是什麼意思,尤不知周處為何物。他手拿信紙,心中不免焦躁起來,自思道:“這朱偈也怪,兒子讓我捉來,還有閑情作詩!”想罷再看,仍是不懂。陳吒風原是擱不住事的人,當即差人把村上一個老秀才叫來。

村上這個老秀才本是陳吒風一個遠房叔叔,性很耿直,平常時對陳吒風行事多有看不慣處,彼此很少來往。這幾天又聽說陳吒風把朱家村朱偈的兒子捉來,老秀才更覺這事做得過分,有心去勸阻,讓他把人家孩子放了,又恐陳吒風不聽,反而折了臉,心中一直拿不定主意。

這天晚飯後,他正在家裏悶坐,忽聽陳吒風派人叫他。老秀才不知何事,心想,去去也好,正好趁機規勸於他。於是跟著來人,不一會兒到了陳吒風住處。

陳吒風備了四盤小菜一壺酒,正在那裏等他,一見老秀才來到,慌忙起身讓座,說:“老叔快坐,吒風等你多時了。”

老秀才也不推辭,在上首坐下,一問才知是讓他解詩來了。當下,陳吒風呈上朱偈那封書信,指指下麵一首詩說:“老叔解解看,這詩裏寫的是什麼玩意兒?”

老秀才趁著燈讀了一遍,早已明白,知是朱偈勸導陳吒風的,正合自己心思。心中暗想,今天倒是個機會。正在盤算從哪裏說起,陳吒風已斟上酒送過來,說:“今晚無事,咱爺倆邊喝邊說,邊說邊喝,你看可好?”看他神態,倒像煮酒論詩,頗有雅興,全不懂詩中責他之意。老秀才心下歎道:“偌大一條漢子,直如此渾渾噩噩,可見其做事無根無基了。”

這時,他見陳吒風送過酒來,卻故意離座說道:“老叔不敢領酒,就此告辭了!”說罷要走。

陳吒風一下蒙了,伸手抓住老秀才,發急道:“老叔這是怎麼的?詩也不解,酒也不喝,莫非吒風不堪同席嗎?”

秀才這才慢吞吞地說:“不是老叔拿架子,這詩我倒解得,隻怕你不願意聽。”

陳吒風漲紅了臉忙說:“老叔說哪裏話?今天請你老來,就是專意領教的。你盡管直說。”心裏不免疑惑,一首什麼屌詩,弄得這麼神神乎乎。

老秀才看他人了套,才重新坐下,板著臉說道:“既這麼說,我就解給你聽,好在這兒隻有咱爺兒倆,沒有外人見笑。”

陳吒風連說:“對對!”一手端起酒杯,吱的一聲先喝幹了,又抬手示意老秀才:“你老也端起來,邊喝邊說。”

老秀才看他喝酒也全沒個講究,自知無法見怪,於是也端起杯子呷了半口,慢慢放下,一隻手拭拭嘴角,順著胡須捋下來。隻這轉眼工夫,陳吒風三杯酒已下了肚。

老秀才清清嗓子,這才說道:“其實說起來,這首詩並不深奧,隻是有個出典,把這個典故講清了,這首詩也就明白了。”

陳吒風正在夾菜,一聽此話,停住手說:“噢?還有個故事,那就講一講!”別看陳吒風粗猛,倒是很喜歡聽故事,當年請朱偈赴宴時,就差點讓朱偈的故事迷住。

老秀才見他有興致,於是開言道:“三國時候,吳國有個名將叫周魴,他有個兒子叫周處……”

“就是這詩中說的那個周處?”陳吒風插了一嘴。

“不錯,就是這個周處。周處少年時,父親病死,隻剩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周處力大無比,從小學得一身好本領,加上性情豪莽,常幹些打抱不平的事情。但因為他父親周魴早亡,缺少家教,不甚明白事理,隻知由著性子來,不管好人壞人,隻要一言不合,就火冒三丈,動起武來,把人打得頭破血流。長此以往,人人懼怕,誰都不願和他來往。當地百姓把他和南山的白額虎、長橋下的獨角蛟一樣看待,稱為地方上的‘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