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城市,每當春節,我就想起家鄉,在古梅山的新化,有很多的風俗禮儀,束縛著孩童的我做個規規矩矩的人。隻有過了元宵節,我們才感覺身上的包袱有所減輕,舊有的陋習仍舊回到我的身上,做些惡作劇。
在家鄉,春節是個非常重要的節日,除夕在其頭,元宵在其尾,往往事情的開頭比較容易,但要一如既往地做到結尾,那就要挨著日子一天天過。元宵節就是我們過春節要等的坎,隻有過了元宵節,我們才可以輕輕鬆鬆過日子。
梅山的農村,初一至元宵節,有三件事最活躍:送財神、舞龍、唱戲。送財神的人不一定為了錢,也許是為了歡樂。主人接到財神,要給送財神的人打發點錢,多少不是問題,隻要意思一下就行。元宵節那天,送財神的人回家與家人吃元宵宴,身上帶的財神沒有送完,就帶回家,元宵節接到財神,不再給錢。舞龍是年輕人爭強好勝的標誌,稍學點武術的人,大年初一跟著師傅起龍,在把式的帶領下,進村走戶舞龍給人拜年,每家每戶用換茶招呼,還送紅包感謝。如果兩條龍相遇,叫作兩龍相會,必須比出個高低,雙方較量真功夫,贏了方可繼續舞龍,輸了退出地盤或燒毀龍頭。也有人故意刁難舞龍的,擺台比武,試探他人武藝。元宵節那天,把式帶著龍回到起龍的地點,給鄉親們舞一場,表示對鄉親感謝,然後藏龍。沒有龍的村落用舞獅子代替,一般不比武藝。春節也是農村戲班最活躍的時候,初一集結出班,必受德高望重者邀請,點戲晝夜說唱,鑼鼓喧天,大家聚集聽戲,找有錢人湊份子。元宵節那天,戲班回到首場唱戲之所,義唱一天表示感謝。這三樣,一樣也不能少。
元宵節是非常重要的節日,過完元宵,代表春節結束,我們也不要父母囑咐,說話小心翼翼。春節期間不準說髒話,不串門,做個乖乖的好孩子。元宵過後,我想去找夥伴玩,喜歡看熱鬧,喜歡串門,父母都不會阻止,也不要背著禮品拜年,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路,恭恭敬敬地給親戚、長輩請安、問好,更不要一天按著習慣規規矩矩地坐在八仙桌的凳子上吃飯,還要吃完飯和親戚、長輩夾的菜。
元宵,也是新婚夫婦的節日。新婚第一個春節,按著梅山習俗,夫妻倆要給喝過喜酒的所有親戚朋友拜新年,每到一家,都要放鞭炮方可進門。親戚朋友要把新郎當新客,用梅山八大碗或者梅山十大碗招待他,菜蔬有雞、魚、牛肉、肘子等,還要上等米酒,頻頻給新客夾菜、敬酒,直到新客爛醉如泥為止。女方親戚多,有個七姑八婆,如果村落分散,路途又遠,一兩天拜得一戶,拜年就要花很多時間,到元宵節很難拜一半,過了元宵,再去拜年,親戚都出門下地,很難遇上人,還要遭親戚批評,以為不重視他們。很多新婚夫婦,為了在元宵節前完成拜年任務,到親戚集中的地方,選擇一家作據點,其他每家隻送拜年禮物,喝完茶就撤,在據點吃餐飯,悄無聲息地溜走。元宵節那天,新婚夫婦回到娘家,嶽父嶽母回請親戚,大宴賓客,承認這門親戚,女婿的婚禮方算完成。
沒有新婚夫婦的家庭,元宵節同樣重要。春節期間,一家人團聚,拜年走親戚,元宵節那天,一家人吃元宵宴,也是散夥飯,吃完元宵宴,可以各幹各的事,離家遠行也行。元宵宴,必須吃糍粑,圓圓的糍粑,表示大家都團聚在一起,吃完糍粑,就結束了春節的歡樂。
元宵那天,梅山的農民還要開工,帶著鋤頭、柴刀上山下田,動鋤開刀,開始一年的春耕、播種,等待秋來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