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藏品,我都喜歡,談得上最愛的,那是不多的線裝書。
我收藏線裝書,已經有些曆史。
我出生一個農民家庭,有個喜歡讀書的念頭,是因為我小學有位喜歡講故事的龔厚信老師和喜歡讀小說的三堂哥,我感染了他們的習氣,形成好學之心。最早接觸的是評書《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這些英雄小說誘發了我讀書的幻想,讓我天天想找書讀。當時,我們大家庭裏讀書最多的要數大伯,他是大祖父的兒子,長父親三十多歲。大伯讀過十六年私塾,全部是“四書”“五經”,卻沒有什麼大作為,父輩們對他極其不滿。
大伯的大孫女方寄華,那時二十歲左右,小學文化,也喜歡讀小說。我從她那裏借閱了《薛仁貴征東》,還書時聊起書中的內容,我居然全部記下了書中的故事,包括小小的細節,複述得非常完整。才知道我的記憶力特別強,她也願意借書給我讀。大伯家這類書比較少,我不讀書就心慌,書像鎮定劑,能醫好我的心慌病。
大伯家還有一箱書,是我讀不懂的繁體字線裝書。我當時還是小學四五年級,隻認識簡體字,線裝書無法讀,翻完一箱書,有一冊《紅樓夢》,我卻不喜歡它的語言風格。大伯不願意借給我線裝書,把它們當寶貝。
我吵著找父親要書讀,家裏除了我們四姊妹的教科書,沒有其他閑書。
父親生於五十年代初,讀過幾年書,“文革”開始就輟學了。他能夠給我的書是《毛澤東著作選讀》甲種本、乙種本,《毛主席語錄》等,我沒有興趣。
我在找書的過程中沒有氣餒,繼續在家裏尋找精神食糧。翻遍了所有的櫃子、箱子,終於在梳妝櫃的抽屜裏找到了一些父親的書籍,藏得很隱蔽。經過清理,是一冊小學國文教材、一冊傳統蒙學《增廣賢文》、一冊線裝不完整的《三國誌演義》等,全是繁體字本,紙張早已發黃生脆,《三國誌演義》還是清代木刻印刷。
我當時的水平,小學國文教材還認識幾個字,木刻的《三國誌演義》無法讀。國文教材我也讀不上句,很多字隻能靠猜。通假繁體字和字形相近的繁體字,我往往搞錯,我卻來了興趣,猜出一個字,覺得是份收獲。讀完《狼狽的故事》,我半懂不懂。我每天爬到閣樓上讀國文教材,讀了兩三個月,每篇文章讀了多遍,課文已經滾瓜爛熟,才讀其他書。
我不敢把偷偷讀書的經過告訴父母,遇到完全不認識的繁體字,偶爾拿著國文教材問父親,他也沒往多裏想,更沒有怪我讀閑書。
經過一年的猜字,我認識的繁體字已經超過了八百字,基本可以閱讀書籍。我再去大伯家借線裝書時,可那些書已經神秘失蹤。我非常的懊悔,認為當時沒有借回家裏,現在想來,其實是個簡單的謊言。卻讓我滋生了占有線裝書的想法,開始到處搜刮閑書,作為我的藏書。
我進初中,同學也非常喜歡讀閑書,多是武俠小說和言情小說。我雖然通宵達旦讀過幾部,卻提不上勁。我隻想找我的繁體字書讀,我現在明白當時是想讀古典文學。有位同學叫方雲斌,給我幾部晚清俠義小說,是八十年代初重版的,讀了一段時間,沒有讀完,就不喜歡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