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連海的目光緩緩移到孝霖哥身上,這一刻他似乎終於看到了孝霖哥背在身後手上的繡春刀,嘴唇輕輕抖了兩下這才緩緩說道:“方連海見過大人。”
孝霖哥一直打量著方連海,這使得方連海更加不自在起來。汗滴已經明顯地出現在他的額角,我看到他不自覺地咬了兩下嘴唇。
“方大人且請回去吧,這一會我跟褚大人還要商量些事情,總要把丟失東西的線索縷個清楚才好查案。為了不引起賊人的懷疑,方大人往日做什麼便還做什麼,今夜我們會造訪知州府,那時再與大人詳談。”
仿佛是沒料到孝霖哥會這麼說,方連海先是一愣而後緊著點頭,戰兢兢地抬頭看著孝霖哥說道:“蘇大人,若是查案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吩咐……”
“方大人請回。”打斷方連海的話,孝霖哥淡淡地說道:“此次,隻是錦衣衛例行查案,任何人不得幹涉。”說完這話,便衝褚涵使了個眼色,兩人不再理會客棧門口站著的方連海,隻管身子一背向著樓上走去。
我們哪還會站在樓下,自是跟在這兩人身後上了二樓。跟在孝霖哥、褚涵的身後我們進了屋,褚涵便回手關上了門扯掉麵紗,悄悄走到窗前透過窗縫向外看著。
“那老頭叫幾個手下離開了。”褚涵悄聲說道,“他跟剩下那幾個就遠遠待在客棧對麵的街角,正來回不停地走動。”
“那四個轎夫功夫了得,京城中我也從沒見過有他們那麼好腳力的轎夫。”孝霖哥輕聲說道,褚涵走回桌邊坐下,“這老頭子見到咱們顯得慌慌張張,他身邊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你有沒有看到那幾個騎馬的姿勢?甭管馬匹跑得快慢,他們的上半身都是穩穩的沒有一點左搖右晃的樣子,奶奶個熊!這老頭怎麼會有這麼好身手的手下?若不是我知道咱們來的是昌平州,我會以為咱們錯走到了督主府。”
“很顯然,那老頭子要麼是裝出來的慌張,要麼就是真的慌張了。”孝霖哥冷哼一聲,“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他這個做主的如此慌張,帶來的人馬卻都鎮定自如。”
褚涵點了點頭,雙眼向著婆婆、十四爺看去,皺了下眉說道:“老太婆,晚上你、我、蘇兄、老四一同前往知州府瞧個明白。徐老爺子,今天晚上你要避避,倘若在那裏你控製不住自己被他們察覺到什麼,那事情便可能不受咱們控製了。你隻管安心,有什麼消息我們回來後老四都會告訴你的。”
十四爺雙眼看著褚涵,沉吟了一下才重重點了下頭。這一下子點頭似乎他用了很大的力道,可想而知他心緒的複雜。想來他也明白褚涵的擔憂不是多餘的,才會這麼應承下來。
孝霖哥看了眼眼神悲涼的十四爺開口說道:“徐老爺子不是也說了,知州的宅子裏有濃鬱的黑司命味道,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掌握了條極為要緊的線索隻管仔細查下去就是,總能查到他們的蛛絲馬跡。這一會對方還不知道咱們到底是為什麼事來的這裏,倘若不慎敗露了行蹤,我隻怕這群人將我們全部殺掉再編造些假消息的心思都有。”
褚涵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張紙謹慎地鋪在桌案上,悄聲說道:“這是鬼使畫下來的地府圖,咱們合計下?”
我們全都聚在桌旁雙眼盯向麵前的這張紙,就見上麵的線條畫的極為端正,依著這圖示的路線與走向,我們在所謂的地府是絕不會迷路的,因為這圖上所勾畫的線條就像縮小數倍的京城,規規矩矩有模有樣,道是道河是河,就連河流與道路的交叉處都畫得極為細膩與幹淨。若是我們知道每一處是什麼地方,那麼去哪裏尋找被夜叉抓去的小七、十四爺的妻兒就簡單多了。
向著褚涵瞟去一眼,我心道他連地圖都能逼鬼使畫出來,這地圖上哪裏是什麼去處還能不知道?
果然孝霖哥眼瞅地圖輕聲問道:“人被關在哪裏?”
褚涵皺著眉,眼瞅地圖一臉漠然,略微沉吟了下他才說道:“那家夥也不知道。”
“怎麼會?”
雙眼瞅向孝霖哥疑惑的臉褚涵說道:“你以為當時我會信?北鎮撫司裏有多少種手段你是知道的,那家夥一種都沒扛過來便求饒了。我哪那麼輕易信他,待到他雙肩皮肉綻開托著上百斤的石墩那時才信他畫的這付圖。鬼使跟其他人犯不同,他們的身子骨似乎被藥液浸泡的酥軟,石墩上身不到一個時辰,便出現骨斷、骨裂的跡象,可想而知這家夥的脆弱與承受刑罰的限度。這幅圖是衿羽重新畫過的,我仔細核對過沒有一絲錯漏,原先那付被血塗抹的不成樣子,我怕隱藏在北鎮撫司的內鬼多事還灑了些墨液在上麵,想看出什麼來那是癡心妄想。”
“藏在鎮撫司的內鬼?”孝霖哥疑惑地問道。
褚涵冷哼一聲說道:“我查過轉移七世瞎子那夜鎮撫司裏的人,那夜有幾位不當值的千戶也出現在鎮撫司裏。據說你的手下小宋是被勒死的,小宋也是有些身手的,倘若有人想要他性命他怎麼肯就那麼白送給人?自然要反抗一番才是,可是屋子裏並未有半點打鬥過的跡象,那就說明殺小宋的人小宋是認識的,才會沒有一點防備。既然有蘇兄的令在,尋常緹騎之類的人想要進那間屋子就要準備挨蘇兄的責斥,那心裏怎麼都得先掂量下輕重才是,那個人能在小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殺了他,我便猜想他的身份一定高過小宋許多,小宋才不敢得罪,於是我就想到了那幾位千戶身上。我派人去查他們那夜的底細,據說是聚在一起敘話吃酒,還特意下令不得外人靠近他們所在的屋子以防攪擾了他們的興致,我再一琢磨,有什麼人能比咱們自己人更能在北鎮撫司興風作浪的,對他們的疑心便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