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拜訪了那位年近九十的老隊長。他沒有我想象的那麼老,聽力雖不濟,卻非常樂於表述。洪鍾一般的大嗓門,反反複複向我們講述他們當年紅火燦爛的往事。他的身高不超過1.60米,卻儲有多大的能量啊!依然硬朗的身體內,滿盛著對大自然、對綠色永不泯滅的愛。他有一個獨生女兒在北京,女婿有相當的地位。他們多次請他去北京享清福。他說他離不開他養育的樹,也離不開養育他的黃土地。他住在他的侄子家,天氣暖和時,還要到山頭眺望他栽種的樹和那滿眼望不到頭的好莊稼。
楊萬珍掙死在砒砂岩區
出生在鄂爾多斯台地砒砂岩風化裸露區的楊萬珍,從小看夠了窮岩惡水帶給父老鄉親的困境。步入工作崗位後,便立誌要改變砒砂區人民的生存環境。
千溝萬壑的砒砂岩裸露區,平時狂風肆虐,岩砂飛揚,逢著暴雨或行洪,坡麵衝刷,岩壁坍塌,大量岩粒隨洪奔突,湧入黃河,粒重顆大的砒砂岩粒幾乎全部沉積在下遊河道上,使這一破碎貧瘠的地區,又成了抬高黃河河床的主要輸送粗砂區。
20世紀70年代初,楊萬珍開始在自己任副主任的海子塔公社組織群眾打壩、修田、種林植草,效果很明顯。繼而調任準格爾旗水土保持辦公室主任,開始他把全部精力和智慧投入水保事業的生涯。他認定他的人生價值和責任,就是把這塊既造貧窮又致災禍的砒砂岩一塊一塊地改造成樹山、草梁、米糧川。
他在十裏長川搞引洪漫地的試驗,造出了砒砂岩區曠古未有的2000畝水地。在西黑岱岩山上種油鬆,連片成活了4萬畝。成立黃甫川水保試驗站,建立水保機械化施工隊、林草苗籽繁育場,引進培育推廣砒砂岩區適種林草近百種,成為改造砒砂岩區生態環境一麵高揚的旗幟。1977年,他主持承擔中科院“準格爾旗黃甫川流域水土流失綜合治理農林牧全麵發展的試驗研究”的項目,獲得內蒙古自治區科技進步一等獎;1979年,準格爾旗被中央有關部門列為“國家級水保試驗基地旗”;1982年,黃甫川流域(含準格爾旗麵積2798平方公裏)被國務院列入國家級首批水土保持重點治理區。應當說,沒有楊萬珍主動、積極、卓有成效的工作,這些國家資助的大項目,未必能都到準格爾旗或黃甫川落戶。
1984年,楊萬珍調任伊盟水保辦公室水保科科長,兼任“罕台川流域治理指揮部辦公室”主任。罕台川流域地跨伊盟達旗、東勝兩旗市,麵積875平方公裏。罕台川是一條多泥沙季節河,在入黃河前30餘公裏,河床高出兩岸的農田、村鎮和鐵路,每逢汛期都致災,嚴重威脅城鄉的建設和安全。這個流域的治理,已成了火燒眉毛的事,然而不爭取立項,經費是無從籌措的。他請來著名專家作規劃,約請自治區主管部門的同誌一起多次進京報項目。國家要辦的事太多,各地都有著急的活,而經費又極有限。項目批不下,楊萬珍就幹脆住下來,天天給批項目的幹部們提水、擦桌子、拖地板,幾天的時間,就把“上帝”感動了。有關領導對他講:你火一般的工作熱情,嚴謹求實的科學態度,已取得的出色成績,再加上這鐵杵磨針的磨勁,你們那項目以財政部部屬項目立項。遂落實了一年財政撥款100萬,十年完成治理任務的大項目。這份沉甸甸的任務書,也成了他向人民立下的軍令狀。
他日夜兼程返回工地後,夜以繼日地操勞和奔波,把身子拚垮了。在機關領導和同事們強迫下住進醫院後,醫生已無回天之力了。他在54歲的壯年期,鞠躬盡瘁,長眠在那塊終生鍾愛、功業未盡、待改麵貌的家鄉土地上。砒砂岩區隕落了一顆明亮的星。在他去世數月後,伊盟境內成千上萬的村民和幹部,仍然一批一批地趕往墓地吊唁他,或在自己的村首地頭搭祭台,懷念他的恩德和功績。
《黃河報》199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