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惑世嬌蓮(一)(2 / 2)

拓跋宏輕點一下頭,禦醫便取出三寸長的銀針,貼著馮妙的發際,慢慢刺下去,輕輕撚動。馮妙皺眉發出一聲微弱的痛呼,氣喘卻漸漸平穩下來,臉上也終於恢複了一點血色。

見她好轉,禦醫把銀針收回,又叫太監放下鮫紗軟帳,這才問:“娘娘最近有沒有用什麼濃烈刺激或是燃燒不淨的香料?”馮妙茫然地搖頭:“我已經好幾天都沒有熏香了。”

禦醫似是有些奇怪,還是提筆寫了張方子:“娘娘的喘症,恐怕是先天帶來的,最近心力操勞太過,又接觸了些不幹淨的東西,才發出來了。娘娘切記,不可情緒激動,也不能吹冷風,平時不要接觸花粉、動物的軟毛,也不要吃豆粉一類的東西。這病治不得,隻能慢慢養著,臣開了一張養血益氣的方子,請娘娘照著服用。”

因為馮妙還有些風寒發熱,禦醫又開了幾張方子,叮囑內監先去風寒、再給她進養血益氣的藥。湯藥煎好,已經折騰了大半夜,拓跋宏接過內監送上來的描金小碗,用白瓷小勺盛著藥汁,喂給馮妙。

馮妙斜靠在軟墊上,就著他遞過來的白瓷勺,小口喝幹了藥汁。拓跋宏給她蓋好被子,溫和地說:“天快亮了,就在這裏小睡一會兒吧。”他一抬手,便有內監上來,要替他除去外袍和長靴。

鮫紗幔帳內伸出一隻纖細的手臂,扯住了他的衣角,馮妙怯怯地說:“皇上,請恕嬪妾不能留宿崇光宮。”說著就從床榻上起身,向拓跋宏跪稟:“嬪妾已經在林姐姐靈前起誓,不承皇寵、不穿綾羅、不食牛羊,彌補心中愧疚,沒能照料好林姐姐……”

她眼中盈盈含淚,微微低著頭,卻又嬌怯地抬眼去看拓跋宏。她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最惹人憐惜,這已經是她手中僅剩的武器。

拓跋宏把她扶起,長長地歎了口氣,叫劉全去安排,用自己的呢頂軟轎,送馮妙回華音殿。臨出門前,還把崇光宮內日用的平金暖手爐,給她帶在轎裏取暖。

進了華音殿,忍冬便端出早已經備好的暖參湯,又加了兩床被子,給她在寢殿裏取暖,神情間全是擔憂:“娘娘在靈前說的話,已經讓皇上感動了,何苦還要吸下那麼多花粉?剛才發病的樣子,真嚇死奴婢了。”

馮妙捧著參湯,用嘴輕輕吹氣:“林姐姐生前一向多病,病發得越厲害,皇上的憐惜就越會多加一層。”她把皇帝的情意,也變成了周詳計劃中的一部分,參湯的熱氣蒙了她的雙眼,竟然覺得有些濕潤。

忍冬沉默片刻,走到她身前俯身跪倒,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娘娘,奴婢天資愚鈍,想不透娘娘今晚的高妙計策。可奴婢不想再拖累娘娘受罪,懇請娘娘教導奴婢。”

馮妙在她手肘上一托,叫她起來:“哪裏有什麼高妙計策,不過是被人逼到絕境,不得不想辦法反擊罷了。”

“皇上多疑,在林姐姐的事上,無論我怎樣解釋,他都不肯聽,”馮妙嚐了一口參湯,微苦的氣味讓她皺眉,“我便故意讓他誤會我在林姐姐靈前放肆,先是唱了支祭祀歌,後來又藏起那張寫著經文的布帛。等他眼見了我是在替林姐姐祈福超度,便知道是誤會了我,心裏有愧,才會因著我的病優待我。”

忍冬凝神聽著,忽然叫了一聲:“啊,奴婢知道了,娘娘要奴婢在皇上走後備下的東西,也是為了讓皇上知道,有人要害婕妤娘娘,更加對娘娘垂憐。”

馮妙看著她一本正經、皺眉思索的樣子,向她解釋:“對,但也不全對。今晚皇上一時動容,才會把我從靈堂放出來,可是這些並不能消除他的疑心,他仍舊懷疑是我害了林姐姐。”

“我要讓皇上覺得,是有人要殺我滅口,這樣他才會真正相信,我是被人陷害的,”馮妙的指甲,幾乎掐進肉裏,“也隻有這樣,他才會支持我,找出真正害死林姐姐的人。林姐姐從沒害過任何人,卻疼了整整一天、流幹了血而死,這事沒有那麼容易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