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疑竇叢生(二)(2 / 2)

可那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慘狀,仍然讓馮妙忍不住捂住了唇。她知道西昌侯對王玄之和他的父兄不滿由來已久,可她不敢想,究竟哪一件事才是激起西昌侯暴怒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王玄之那位老父的當朝責罵,還是王玄之送走了她和她剛出生的孩子?

“妙兒,其實朕一早就有意召玄之來大魏做官,可他不能舍下家中的父母兄長。”拓跋宏站起身,張開雙臂攬住馮妙的肩,“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這一點上麵,朕真心敬重他。”

馮妙由著他摟著,不說話也不動,她隻想有個地方靠一會兒,讓她再回想一遍剛才那句話——“全部處斬……王玄之下落不明……”自從重回宮中,她心中的疑惑已經太多,此時竟又多了一個,她還需要知道,那封信究竟是什麼人寫的。

七月間,洛陽城內的幾處官設學堂都已經建好,也請到了德高望重的老師來授課,拓跋宏在皇宮之內召見各位皇子、親王世子,親自考校他們的功課學業。宮中的妃嬪和各位親王正妃,也被請來在一邊看著。

皇太子拓跋恂,此時已經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了,生得粗壯碩大,半點也不像拓跋宏的清瘦氣質。倒是二皇子拓跋恪,生得白皙秀美,與拓跋宏小時候很相像。

兩位皇子最先進殿,先向他們的父皇跪拜行禮,再各自向自己的母妃行禮問安。按照拓跋氏的祖製,皇太子立而殺母之後,皇後便自然成了太子之母,承擔養育教導的職責。曆代帝王都是如此,以保證日後登基時,皇帝與太後之間不至於有太多隔閡嫌隙。

太皇太後薨逝前,一直親自撫養皇太子拓跋恂,直到遷都洛陽之後,才有老臣上書,提議將皇太子交由皇後撫養。可這時皇太子已經大了,對這個從天而降的皇後母親,生不出任何親近依賴的情感。他的禮行得草率簡單,連額頭都沒碰到地麵,就匆匆站了起來。

馮清卻難得地慈祥和善,見皇太子拓跋恂熱得額頭上布滿了汗,叫玉葉拿帕子給他擦汗,再拿一碗摻了碎冰的果子露給他喝。

拓跋宏對皇太子的舉止很有些不滿,可當著眾人的麵,一時也不好發作。

二皇子拓跋恪年紀稍小一些,衣衫卻穿戴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不像皇太子那麼邋遢。他走到高照容麵前,鄭重其事地俯身拜倒,用孩童的語音說道:“兒臣拜見母妃,願母妃喜樂安康。”他做得一板一眼,很有幾分當年拓跋宏的樣子。

高照容懷中抱著幼子拓跋懷,臉上並不露出絲毫得意神色,隻平靜地叫他起身,叮囑了幾句要勤勉讀書,不可辜負了父皇的期望。

拓跋恪起身時,見到馮妙也坐在一邊,便對著她眨著眼睛笑了一下。在小孩子眼裏,馮妙柔美溫和,十分可親。馮妙回宮後還是第一次見他,她一向也很喜歡這個聰敏早慧的孩子,便也對著他微微一笑,向他輕輕搖頭示意他站好,不要在父皇麵前失儀。

拓跋宏在兩個皇子身上各掃了一眼,開口問道:“你們兩個都說一說,近來讀的書裏,最喜歡哪一段?”他對皇太子拓跋恂掃了一眼:“你是兄長,你先說。”

拓跋恂一向對這父皇有些畏懼,覺出他不喜歡自己,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又資質平庸,向來不喜歡讀書,此時一緊張,更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馮清見了心裏著急,嘴上說著“慢慢想”,同時悄悄叫玉葉遞帕子給皇太子擦汗。玉葉心領神會地拿著帕子上前,抬手覆蓋在他額上。帕子上有兩句繡好的詩經,正好落在拓跋恂眼裏。他結結巴巴地說出來:“兒臣……兒臣近來讀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詩經是皇子啟蒙時讀的書目,皇太子在這個年紀,仍舊隻念出這麼一句話來,已經讓拓跋宏心中大為不快。可李衝還領著太子少傅的虛銜,拓跋宏不想駁他的麵子,隱忍著沒有發作,繼續問道:“你倒說說,為何選了這句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