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元的棍子,居然打到古人歐陽修頭上去了!
一九五八年十月出版的第十六期《讀書月報》上,姚文元發表了《向“廣大群眾”推薦什麼東西?——簡評〈歐陽修詞選譯〉》。
歐陽修乃唐宋八大家之一。一九五八年四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了黃公渚的《歐陽修詞選譯》。用白話文翻譯歐陽修的名作,這本是向廣大群眾普及古典文學的好事。然而,姚文元卻不。他首先提醒人們,今日所處的是什麼樣的時代。他說:
“全國人民正投身在熱火朝天的大躍進中。幹勁無窮盡,躍進再躍進,上遊再上遊,向偉大的共產主義前進!六億人民正在共產黨領導下,接連不斷地創造著‘一天等於二十年’的奇跡……”
在如此“火熱朝天”的年月,姚文元以為出版《歐陽修詞選譯》,“會削弱人民革命的積極性”、“大多數是表現著露骨的頹廢厭世的傾向”,“特別是廣大青年,尤其有著毒害作用”。
姚文元危言聳聽地說,古典文學,“這是資產階級思想在文學研究中最後一個陣地”。“現在正是躍進高潮接著高潮的偉大時代,思想戰線也要大躍進,其內容之一,就是對資產階級思想展開更廣泛更深入的鬥爭,把毛澤東的紅旗插遍文藝領域。”
大抵因為當過《萌牙》雜誌的詩歌編輯,大抵因為父親姚蓬子喜歡寫詩,姚文元在一九五八年六月十日《解放日報》發表《讓詩傳單飛遍全市》。
姚文元力主詩歌應當“趕任務”,“通過幾萬、十幾萬宣傳員的口,廣泛地傳播到工廠、學校、裏弄裏去,有力地發揮文藝為政治服務的作用”。
姚文元說,詩歌是“把政治思想化為鮮明的形象,每一句都是戰鬥的歌聲,每一首都是行動的號召”。
他批判道:“在以前,或在修正主義思想影響下,冷眼旁觀、鄙視‘趕任務’,看不起及時創作為政治服務的短詩,或在崇洋觀念支配下,形式上機械地摹仿外國,不願寫民歌體的詩。這樣,當然就不可能用滿腔熱情來寫詩傳單了……”
在“滿腔熱情”鼓舞之下,為著“趕任務”,為著“把政治思想化為鮮明的形象”,在那“大躍進的年代”,姚文元居然也成了“詩人”!
論“棍”才,姚文元遠遠勝過他的父親!可惜,論詩才,姚文元則遠遠遜於其父。
如今,讀者們讀著姚文元的“詩傳單”,會笑問:這是詩?
請看,“詩人”姚文元在一九五八年六月八日《街頭文藝》創刊號上寫的詩,題為《我們工人骨頭硬》:我們工人骨頭硬,
刺刀底下奪江山,
拔白旗,插紅旗,
幹勁要叫天地翻!
鋼水滾滾火光閃,
定叫英美嚇破膽!
一九五八年七月二十日《文彙報》的《詩傳單》欄目裏,又一次刊出姚文元的“大作”,題為《和平出在鬥爭裏》:
美帝英帝,是紙老虎,
外強中幹,見風轉舵,
你若怕,就欺你,
堅決鬥爭,一定勝利。
全體同胞,鬥爭到底,
哪裏逞凶,哪裏粉碎。
同誌們!
奮舉寶刀斬毒爪,
掀起怒潮葬狂賊!
從來光明勝黑暗,
和平出在鬥爭裏!
嗚呼,一時間,古之詞人歐陽修被批判,今之詩人艾青被打倒,剩下隻有“棍子詩人”姚文元,剩下隻有“詩傳單”!
就連曾經出版過詩集《銀鈴》的姚蓬子,“拜讀”了兒子的“大作”,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對老伴說:“文元寫的是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