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怒斥“姚棍子”(2 / 2)

痛快!淋漓!痛快淋漓!巴金的不諱直言,贏得響雷一般的掌聲。

骨鯁在喉,對於“姚棍子”,作家們往日敢怒而不敢言,或者隻在私下裏數落他,如今巴金在廣眾大庭,痛斥“姚棍子”,個個歡躍,吐出了胸中積憤。

姚文元聽著巴金的發言,肺都快要氣炸了。

此後,在姚文元棍下,巴金的發言稿成了“大毒草”;

此後,在“文革”中,巴金被打成上海文藝界的“黑老K”。

一九八○年六月十五日,年已古稀的巴金,用筆寫下痛楚的回憶:

“我寫作了幾十年,對自己的作品不能作起碼的評價,卻在姚文元的棍子下麵低頭,甚至迎合造反派的意思稱姚文元做‘無產階級的金棍子’,為什麼?為什麼?今天回想起來,覺得可笑,不可思議。反複思索,我有些省悟了:這難道不是信神的結果?”(《探索集》之四十五:《灌輸和宣傳》)

一九八○年十月十五日,巴金用鋒利似刃的筆,剖析了“姚文元道路”。巴金畢竟經曆了“文革”煉獄的磨砥,他的話令人久久思索。那是出自他的肺腑的真話。唯其真,才顯得那樣的深刻:

“……第二年下半年(指一九五八年,引者注)就開始了以姚文元為主力的‘拔白旗’的‘巴金作品討論’。‘討論’在三四種期刊上進行了半年,雖然沒有能把我打翻在地,但是我那一點點‘獨立思考’卻給磨得幹幹淨淨。你說寫十三年也好,他說寫技術革新也好,你說文藝必須為當前政治服務也好,他說英雄人物不能有缺點也好,我一律點頭。但是更大的運動一來我仍然變成了‘牛鬼蛇神’,受盡折磨。張春橋惡狠狠地說:‘不槍斃巴金就是落實政策。’他又說:‘巴金這樣的人還能夠寫文章嗎?’

“其實不僅是在‘文革’期間,五十年代中期張春橋就在上海‘領導’文藝、‘管’文藝了。姚文元也是那個時候在上海培養出來的。……這些人振振有辭、洋洋得意,經常發號施令,在大小會上點名訓人,仿佛真理就在他們手裏,文藝便是他們的私產,演員、作家都是他們的奴仆。……盡管我已經喪失獨立思考,但是張春橋、姚文元青雲直上的道路我看得清清楚。路並不曲折,他們也走得很順利,因為他們是踏著奴仆們的身體上去的。我就是奴仆中的一個,我今天還責備自己。我擔心那條青雲之路並不曾給堵死,我懷疑會不會再有‘姚文元’出現在我們中間。我們的祖國再也經不起那樣大的折騰了。

“張春橋、姚文元就要給押上法庭受審判了,他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他們散布的極左思潮和奇談怪論是不會在特別法庭受到批判的。要澄清混亂的思想,首先要肅清我們自己身上的奴性。大家都肯獨立思考,就不會讓人踏在自己身上走過去。大家都能明辨是非,就不會讓長官隨意點名訓斥。

“文藝究竟屬於誰?當然屬於人民!……”(《探索集》之五十七:《究竟屬於誰?》)

從一九六二年批判姚文元,到一九八○年進行再批判,巴金的聲音代表著中國正直的作家們的聲音。

發人深思的是,挨過姚文元的棍子的作家,從巴金、丁玲、馮雪峰、艾青、姚雪垠、秦兆陽,到王蒙、劉紹棠、流沙河、鄧友梅……受盡磨難,沒有一個被打倒;而被押上曆史審判台的,卻是“姚棍子”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