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爛漫的他,哪裏知道報社諱莫如深的內幕:
那是因為,馬以鑫把意思領會錯了,在修改時反而抹去了那些鋒芒畢露的詞句(也是因為他修改時處處想及此文要公開見報,不象寫初稿時圖一泄為快)。
張春橋沒有用修改稿,指令仍用初稿——馬以鑫壓根兒不知道他的初稿曾用大字排印過。正因為這樣,這位幼稚的中學生會對報上登出他的初稿迷惑不解……
經過張春橋這位幕後導演的一番慘淡經營,費煞苦心,《文彙報》上終於出現了通欄標題:“關於《海瑞罷官》問題的討論①”。
通欄標題之下,刊登著“編者按”和署名馬捷的《也談〈海瑞罷官〉》一文。
“編者按”是經過張春橋和姚文元逐字逐句推敲,這才定下來的:
“編者按:姚文元同誌的《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一文,於十一月十日在本報第二版發表以後,引起了各方麵的重視。史學界、文藝界、出版界、教育界有的單位已進行了幾次討論,有的正在展開討論。對這篇文章,提出了各種讚成的、反對的或者懷疑的意見。許多同誌來信把討論中提出的各種意見和問題告訴了我們,要求在報紙上展開討論。我們非常歡迎這個建議。黨中央和毛澤東同誌經常教導我們,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是促進我國的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的方針。革命的戰鬥的批評和反批評,是揭露矛盾,解決矛盾,發展科學、藝術,做好各項工作的好方法。我們發表姚文元同誌的文章,正是為了開展百家爭鳴,通過辯論,把《海瑞罷官》這出戲和它提出的一係列原則問題弄清楚,促進社會主義文化繁榮昌盛。我們熱烈地歡迎廣大讀者繼續來稿來信,各抒己見,參加討論。現在把馬捷同誌的來稿發表於下。”
這段“編者按”,是張春橋、姚文元“引蛇出洞”的“廣告”。令人驚訝的是,惟恐人不知,這段“編者按”竟一字不易地接連重複刊登了六天,創造了中國報刊史上的空前奇跡。唯有廣告,才會如此重複刊登!
馬捷的文章,被放到空前顯赫的地位。在“編者按”中並沒有說馬捷是中學生,作者名字前也沒有冠以“上海敬業中學學生”,張春橋在巧妙地玩弄遮眼法:“馬捷”這名字對於讀者來說是生疏的,誰也不會以為他是中學生,而會把他看成是某一專家學者的化名!不言而喻,這就大大提高了這篇反駁文章的聲望和煽動力,才能起到“引蛇出洞”的效果。
馬捷的文章,火藥味濃濃的,簡直是指著姚文元的鼻子予以痛斥,罵得那麼痛快:
“姚文元同誌的《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對吳晗同誌的《海瑞罷官》作了全麵的否定,認為它是棵毒草,並對《解放日報》和《文彙報》提出了批評。我們認為姚文元同誌的許多觀點是錯誤的,為了達到自己否定《海瑞罷官》的目的,不惜斷章取義地引用他人文章。”
“姚文元同誌說,《海瑞罷官》中的海瑞‘孤零零一個人,從經濟到政治,單槍匹馬搞了一場大革命’。這是一種赤裸裸的形而上學觀點。”
“姚文元同誌在《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中不僅反對了《海瑞罷官》,而且還指責了《海瑞上疏》。他說:‘不論“清官”、“好官”多麼“清”、多麼“好”,他們畢竟隻能是地主階級對農民實行專政的“清官”、“好官”,而決不可能相反。’從這段話中,我們完全可以看出,作者不僅認為海瑞是封建統治階級的爪牙,還認為曆史上所有的“官”全是壞蛋,在他的眼裏,什麼越王勾踐,什麼劉、關、張,什麼諸葛亮,什麼包公,什麼嶽飛,什麼楊家將,什麼林則徐,什麼鄧世昌……他們統統是封建統治階級的爪牙和幫凶。那麼請問:曆代人民對他們的尊敬,是不是全是受了封建階級的騙,也就是說,我國人民是上了圈套,全是愚昧的?……按照姚文元的邏輯,豈不是可以把所有的史書燒光嗎?姚文元同誌何必費那麼大勁看《明史》呢?”
“姚文元同誌認為,我們向《海瑞罷官》學習,一學‘退田’,二學‘平民冤’,三學‘反官僚主義’,他還請吳晗向誌‘明確回答:在一九六一年,人民從歪曲曆史真實的《海瑞罷官》中到底能‘學習’到一些什麼呢?’關於這一點,完全可以奉告。文藝作品,特別是社會主義的文藝作品,要讀者從中吸取優秀人物的精神,要用作品中優秀形象激勵自己為社會主義貢獻力量,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這是連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但是,姚文元同誌偏不認識這小學生都懂的道理,以為戲中有‘退田’,我們也‘退田’;戲中有‘平民冤’,我們也‘平民冤’;戲中有‘反官僚’,我們也‘反官僚’……總之,文藝作品中的主人公幹啥我們也幹啥。按照這種荒謬絕頂的邏輯,我們讀《鐵道遊擊隊》就要學劉洪等人飛車搞機槍;讀《紅岩》我們就要象許雲峰到敵人魔窟再鬥爭,在臨死前要學江姐;看《李雙雙》我們的婦女同誌(而且隻有婦女同誌)就要勇敢地與自己不進步的丈夫鬥爭,假如丈夫進步,那隻好幹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