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捷在毫無顧忌地逐點批駁了姚文元之後,文末,也給姚文元“上綱”了:
“姚文元同誌斷章取義地引用他人文章,斷章取義地分析作品,其卑鄙程度是令人詫異的。從根本上看,姚文元同誌還對毛主席關於從曆史中吸收精華的教導采取了反對態度,這正是階級和階級鬥爭的一個反映,不管是自覺的還是不自覺的。”
“《海瑞罷官》的意義決不是姚文元同誌的誣蔑、造謠和中傷所能抹煞的。”
雖說馬捷的文章,是張春橋為了“引蛇出洞”而故意拋出的,但這位中學生畢竟是勇敢的。“嘴上沒毛”的年輕人,哪裏知道老奸巨滑的張春橋心中的詭計?馬捷批姚文元是真批,是出自內心的對“金棍子”的無比憎惡。雖然他上了張春橋的當,而他的純真、他的正義感是可嘉的。……
此處順便提一下馬捷——馬以鑫的“後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盡管文章以筆名“馬捷”發表,敬業中學還是轟動了,人人皆知是馬以鑫寫的。好心的老師們看了馬以鑫那沒遮沒攔、直言不諱的文章,都為這位正直而頗有才氣的學生捏了一把汗。
馬以鑫在文章見報的當天,給《文彙報》社去電話,問他們為什麼不用修改稿,卻登初稿。他得到的答複是四個字:“我們需要!”
滿校風雨,馬以鑫成為全校關注的人物。隨著“文革”日近,姚文元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各報紛登批判《海瑞罷官》的文章,馬以鑫也就成了校內的批判對象。
最初是開班會批判他。接著,學生代表會批判他。再接著,大字報圍攻他,有的大字報甚至稱他為“反動學生”。
本來正在爭取入團的他,入團成了泡影。連紅衛兵組織都不許他加入。
有一回,他去《文彙報》社看大字報,吃了一驚。大學報“揭露”,那位總編輯如何“扶植反動學生馬捷”,“幫助他修改攻擊無產階級司令部的姚文元同誌的毒文”,甚至還說“馬捷”這筆名也是那位總編輯取的,如此等等。馬以鑫看了,如墮五裏雲霧之中!唯有一點是明白的,他又一度“升級”,變成“攻擊無產階級司令部”了!
馬以鑫到《文彙報》看大字報的消息傳開以後,學校裏貼出了“勒令”,不許馬以鑫“亂說亂動”,不得“私自外出”。
當紅衛兵們去“大串連”的時候,馬以鑫被“勒令”下鄉,接受“改造”。
接著是“勒令”馬以鑫交出日記,他隻得照交。好在日記上寫的都是“閃光的語言”,查不出什麼反動言論。所幸馬以鑫的父母都沒有什麼問題,而他本人又年紀輕輕,平時還算“積極”,因此沒有被戴上什麼“帽子”,成為什麼“分子”。那“反動學生”的“頭銜”,也還隻是大字報上說說而已。
一九六六年八月光景,一個陌生的男人忽地出現在馬以鑫家中。此人大約三十五歲上下,瘦瘦的,中等個子,他自稱是《文彙報》的,卻沒有拿出任何證件。他說報社要查看初稿的原稿,要馬以鑫交出來。已是驚弓之鳥的馬以鑫,未問來者姓名,就交出了原稿。從此,這份寫在活頁紙上的原稿,不知去向。
在動員上山下鄉時,馬以鑫被列入第一批到安徽插隊的名單。不過,體檢時發現他有肋膜炎,以病休名義留下,轉到街道。後來,街道居委會又動員上山下鄉,他於一九六九年九月到黑龍江嫩江農場勞動。
原以為從此可以跳出苦海,同去嫩江的有敬業中學的同學,“馬捷”之事又在那裏傳開來了。好在那兒畢竟不是張、姚的“根據地”,人們當作一樁新聞聽過之後,也就一笑了之。農場領導竟然因此得知有一個能寫文章的馬以鑫,把他調到場部文藝宣傳隊編編寫寫,當個“秀才”使用,這是想不到的。
原本少年氣盛、血氣方剛的他,經過磕磕碰碰,棱角慢慢磨平,懂得了“夾起尾巴做人”的道理,誠惶誠恐地完成領導交給任務。這樣,在北國邊陲,他度過了平靜的四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