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問題,其來也久。實際上有史以來,它就與人類文明如影隨形、如藤纏樹般相生相克,直到今天、乃至永遠。隻不過文明程度低下的年代,人類的刀耕火種、劈山毀林和對資源的耗費,相對於大氣自淨力和地球的自愈力,還不過是毛毛雨,我們才不像今日這般痛心疾首,高度關注。

今日之地球,環境的敗壞,生態的脆弱、空氣之汙濁已到何等程度,相信已不是個需要論證的問題;環境問題早已成為現代文明的軟肋。視之令人心悸,撫之令人神傷,思之令人長太息!就在我敲打此文的時候,不遠處的秦淮河上飄來的陣陣腐臭,就明白無欺地昭示著一切。而曾幾何時,秦淮河還是詩性而柔美的六朝煙水和金陵古韻的美好像征!

顯然,環境的敗壞與汙染的加劇,幾乎與社會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成正比。多麼不幸、多麼具有諷剌意味的悖象嗬!有史以來,人類最向往、最足自豪的,豈不就是科學的進步,文明的發展、社會的現代化麼?而發展的目的,自然也是為我們生活得更幸福,更健康,更美好__“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這麼說,問題就出在發展、進步上?

然而,不求發展的話,人類豈不至今仍在牛車上躑躅?世界豈非至今還在中世紀的蒙昧中昏睡?尤其在一個不平衡的、弱肉強食的世界結構中,“不發達國家”因落後而挨打的曆史教訓比比皆是;試問誰願坐以待斃?而對於中國、印度這樣10億以上的人口大國,僅求一溫飽,就不得向“發展”二字要出路……

扯遠了,還是回到現實中來吧。事實上,引發我這通書生之見的,正是現實。

這現實就是,作為“江蘇作家綠色采風”活動成員,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換了副眼鏡,從一個牢騷滿腹、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環保“批評家”變而為一個(盡管還是皮相的)“環保觀察家”;視野既新,角度既變,感受自然也切實了許多。尤有意義的是,此行不僅長了見識,還使我第一次站在環保工作者的立場上看一些現狀,想一些問題,體會到一些環保的深度意義與艱辛,可謂不虛此行。

實在說,江蘇,尤其是蘇南等經濟發達地區的環保工作,力度之大,成就之著,都是我此前難以想象的。如有太湖明珠之稱的無錫市,多年來為保護和治理太湖水質投入了巨量資金和艱辛不懈的努力。他們以五裏湖(蠡湖)水環境綜合整治為突破口,組織實施生態清淤、汙水截流、退漁還湖、生態修複和環湖林帶建設等七大骨幹工程。我們參觀時正值仲春,五裏湖畔春意正濃,桃花與海裳競相爭豔,火苗般燃紅十裏湖濱。綠茸茸的柳絲則充滿溫情地輕撫著細軟的人工沙灘。由退漁還湖而來的蠡湖地區,已建成大片由沿湖開放公園、湖濱居住區、城市公共服務和旅遊設施組成的觀光遊覽勝地。

向有人間天堂美譽的蘇州市,環保工作自然也可圈可點。多年來,他們在蘇州及下轄市區的發展建設中,始終將環保納入區域生產力布局和經濟結構調整的中長期規劃中,使蘇州先後獲得國家衛生城市群、國家環境保護模範城市群,國家園林城市、全國創建文明城市先進工作市等難能可貴的榮譽,並被有關國際組織評為國際花園城市、世界九大新興技術城市、全球六大最具活力城市之一。

成績,顯然是足以歡欣鼓舞的。雖然以理想的人居環境標準來看,還隻是相對的。而成就的取得,無疑是得益於當地政府和環保部門之先進的環保理念。如此行中,一路上不絕於耳的是當地政府大力發展循環經濟之說。也就是說,他們的環保不僅著眼於對汙水、廢氣、垃圾等治理,而更著重於對資源的充分利用,對生活和工業汙水、城市固體廢物的循環利用上。如煉鋼廢水由簡單排放到處理後重複利用,垃圾由一填了之到采集甲烷氣體或焚燒發電等等,都是讓我耳目一新的高明之舉。

當然,成就更得益於蘇南地區那充裕的經濟後盾。環保、尤其是都市的環保,沒有大把銀子的投入是不可想象的。僅一個上百萬人口城市的工業和生活汙水的處理,就得建上幾十座現代化的大型汙水處理廠,其投資之巨也無須贅述。

正是這一點,讓我於歡欣中又生出絲絲隱憂。因為,此中分明又呈現出那個隱匿的怪圈之魔影__保護與修複環境有賴於經濟的發達,經濟的發達又幾乎不可避免地加劇著環境的解構與損蝕,如此循環往複,何處是個盡頭?

事實上,我的憂慮並非杞憂。即便是在蘇州、無錫這樣名滿天下的人間福地,你也時時感受得到,環保問題仍是一個遠不能高枕無憂的嚴峻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