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末,一個冬日的下午,著名作家葉辛,和我談了他的新小說《問世間情》書名的來曆。
小說以細膩的筆觸深入打工一族的“臨時夫妻”現象,真實刻畫了當代中國普通民眾情感生活之累,中國的城鎮化,許多普通家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交到出版社的書名叫《情為何物》。有幾個朋友說,哈,學瓊瑤啊;咦,怎麼會這個書名?
斟酌中,葉辛又想到了他的母親。他母親很嚴厲,讀小學時,每天要他做兩件事,習書法和背古詩詞。容易的詩詞,一天一首,難的不能超過一周。有次,背到元好問的《雁丘》詞,問世間情為何物,問世間情為何物,一周了,還是背不下來。此時,母親對他講:來,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故事講完,你就會背了。
元好問詞前的那個小序,被他母親演繹成了一個淒美故事。
乙醜歲赴試並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壘石為識,號曰“雁丘”。
公元1205年,金國少年詩人元好問,去太原考試途中,聽捕雁的人說到了一件親身經曆:今天早上,我射殺了一隻大雁,應該是一隻雄雁,沒想到的是,僥幸跑掉的母雁,一直很悲傷地在空中盤旋,久久不肯離去,突然,它從高空直接俯衝到地,一頭撞死。唉,我雖然得了兩隻雁,但我的心情並不太好,我是不是太殘酷了呀。
多情的少年詩人,為兩隻雁的愛情大為悲傷。
此刻,他立即想起了唐朝大詩人劉禹錫的《歎牛》,劉詩人因可憐要被宰的牛,而想用自己的皮衣換牛放生,牛主人卻不肯。雖然這樣,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試試,他對捕雁者懇求:這兩隻雁,你拿到市場上也賣不了多少錢,不如我給你錢吧,你把死雁給我。這一回,他成功了,也許是兩隻死雁,不值什麼錢,隨後,詩人說,請你幫我一個忙,我們一起將它們葬到汾水河邊,用石頭壘成墳。這座特殊的墳,元詩人叫它“雁丘”。
元朝孔齊的《至正直記》卷一《義雁》有諺語雲:雁孤一世,鶴孤三年,鵲孤一周。雁如果失愛,注定要孤獨一生,不如和愛人同去。
“雁丘”,化作了元好問的淚水,激發了元好問的詩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元好問的千古之問,成了我們對忠貞愛情的永久記念。
葉辛說,母親的故事講完了,他確實就背出了,流利得很。這麼多年過去,他仍然清楚地記得。
世間情,物情,人情,要問的一定很多,我想,葉辛要問的則是,連那畜生大雁都有如此的愛情,人類因為生存而生出的各種感情,應該怎麼去麵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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