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雖站得住,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將燕巧安排到靈兒院裏是有意刁難。燕巧這個刺頭是王爺一次微服公幹,住客棧時帶回來的。因為她身份實在太低,就算懷孕了,也隻讓她作為通房丫頭留在府裏,將來生下孩子,再晉位。而通房丫頭平時是要跟丫鬟在一起做活的。繡心顧念她有身孕,就叫繡娘隨意給找些輕省活計,也不拘她時間,隻做著就行。但燕巧可不幹,隻縫了個荷包就開始喊肚子疼。嬤嬤們不願為這點小事去找王妃,反正主母有話不限時間,幹脆就不叫她做了。而燕巧卻開始得寸進尺,非說要四個丫鬟來伺候她。同院的珍妃當然不允,笑話,她身邊才四個大丫頭呢!兩個人吵嘴時,珍妃身邊的丫鬟一個不忿,推了燕巧一把,燕巧當晚就見了紅。急得繡心忙宣大夫進府。幸好,孩子保住了,大夫還診斷說,這是個男胎。珍妃當時就冷了臉。她不是不想動動手腳,可她腦子還沒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她知道自己不是顧明淵的對手,也逃不過繡心那個“偽賢良”正妃的眼線,幹脆就稱了病,要將燕巧挪出去。至於挪哪裏呢?倒是件難事了。有根基有位分的主子院,都是不願守著燕巧這麼個有孩子又自視甚高的村姑的;而滿院都是通房滕妾的院子,讓燕巧去住也不合適,萬一出了事連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也算靈兒倒黴,就這麼撞了進來,被迫接下了燕巧這個燙手山芋。處處受悶氣,還處處發作不得!她有一肚子的苦水想跟雲羅說,但她說得出口嗎?看著雲羅關切擔憂的眼神,靈兒沉默了,她無法接受雲羅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是,她與雲羅是好姐妹,她可以親切而友善地對待這位姐姐,隻因自己是學政的女兒,注定要比雲羅身份高貴,她的家教不允許自己在雲羅麵前擺出一身傲氣。但親切本身就意味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態度,而今她與雲羅地位天差地別,本末倒置,好姐妹還如何“真心”得起來?最終的最終,她咽下了所有委屈和眼淚,避重就輕道:“也談不上什麼吃虧,隻是我自進府以來,王爺從來沒有踏入過我的院子,爹娘來信都叫我不知該如何回複。我想……王爺會不會對我有什麼誤會?雲羅你在爺身邊,三五不時地也為我說兩句好話吧,女人家出嫁從夫,這可是我的一輩子呀……”言語間,終究帶出了些幽怨。雲羅嗓子裏像堵住了些什麼,沉了沉氣,才問:“你至今還沒有……跟王爺圓房嗎?”
靈兒低著頭,有些難堪地不語。雲羅閉了閉眼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我盡力幫你。”
顧明淵見到雲羅的時候,她正端著一盅銀耳蓮子羹在門外,要進不進的樣子。顧明淵皺眉立在門口,手裏提著劍,問:“在這兒轉悠什麼?怎麼不進去?”雲羅一驚,趕緊往旁邊讓了讓,幹笑道:“這不是看暑氣一天天上來了,我怕王爺燥著了,特意讓小廚房給您燉的--您這是要出去練劍?”“特意給我燉的?”顧明淵不答反問,上下打量著雲羅不自在的樣子,眼神一眯,回身又往屋裏去了,並且吩咐道,“你進來。”雲羅忙跟上,一進屋,就討好地將手裏的湯碗放到顧明淵手邊道:“王爺您嚐嚐,這蓮子還是我之前親自去院裏采的。”“你親自采的?那本王就更不敢喝了,你還是先說說,有什麼事要求本王吧。”顧明淵似笑非笑道。“你這是哪的話?我就不能關心一下你?”雲羅心虛,偏嘴上還要逞強分辯。“哦?真就是關心?”顧明淵探究地盯著雲羅,忽而一笑,端起碗道,“好,那本王就喝了。正好等會兒還約了幾位將軍活動筋骨,晚膳前就不回來了。”說著,就要一飲而盡似的。雲羅趕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道:“哎,等等--我,我其實還是有件小事想問問你。”顧明淵挑挑眉,笑而不語,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雲羅沉了沉氣,才開口問道:“王爺你是否……一直沒有去靈兒那兒夜宿?”一句話,讓屋裏的氣氛頓時冷了下去。顧明淵收了笑,盯住雲羅的眼神好像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一樣。他想到雲羅在靈兒走後馬上來找他,十有八九是為她的“好姐妹”求恩典。他做好準備要賞賜靈兒奇珍異寶,給她一份大體麵;也有考慮過破格晉封靈兒為側妃,不管外間物議,隻圖雲羅展顏一笑。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雲羅想要送給靈兒的禮物竟是份“大禮”!是他顧明淵!他緩緩站起身,一步步走近,雲羅在他的逼視下,步步後退,目光閃躲,可這完全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怒意。終於,他將雲羅逼到牆角,猛地擒住了她的下巴,聲線陰沉道:“你剛才說什麼?再給本王說一遍?”最後三個字,語音微微上揚,透著可怕的低笑,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雲羅眼睛有點紅,倔強地垂著眼瞼,不出聲也不求饒。顧明淵陰鬱地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深吸口氣,才放開了手,交代道:“本王想寵誰,不想寵誰,還輪不到你來做主。徐靈兒本身就是中人之姿,家世又不顯,本王封她庶妃,賜住清虹苑已是仁至義盡。若真按照規矩來,就是把她打發到珍妃那兒,專讓她伺候小世子飲食茶水也不是不可的。你回去告訴她,讓她最好安分守己,若真嫌清虹苑容不下她,皇家祖廟裏有的是她的位置!”說罷,拂袖而去。雲羅被他驟然放手的動作推得趔趄了一下,扶住牆才站穩。她慢慢抬起頭,久久地注視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心裏亂成一團。她的求情不光讓自己和顧明淵原本緩和的關係又陷入冰點,還將靈兒置於危機之中。她知道,那個男人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靈兒一個有名無實的庶妃,他若真厭棄了她,青燈古佛就是她的結局了……雲羅長歎口氣,在為靈兒擔憂的時候,心底又隱隱生出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正視的慶幸。捫心自問,她真的希望讓靈兒承寵嗎?她真的想讓顧明淵……對別的女人百般疼寵嗎?其實,她也是不願的吧。明明可以有更委婉的方式,明明她能想出更周密的計劃,讓靈兒一步步在顧明淵心中留有印象,讓這兩個人自然而然地產生好感,讓靈兒漸漸成為她也喜歡的男人身邊一個比較得寵的女人。但是,她沒有那麼做。她不想讓自己承受那種鈍刀子一樣,慢慢研磨的痛苦,而是寧可像方才那般,直接伸脖子出去挨一刀,行或不行,隻在此一舉。若顧明淵答應,她總算不辜負姐妹情一場;就是顧明淵不答應,她也終歸盡了力。就這樣,懷揣著複雜的情緒來到清虹苑,為表示歉意,雲羅特意帶了不少綢緞、首飾過來,可是老遠就聽到院裏麵哭聲罵聲響成一片。難道靈兒出事了?顧明淵已經派人來對靈兒做什麼了?雲羅心裏一沉,疾走兩步,卻正好跟從裏頭跑出來的一個丫頭撞了個滿懷!“哎喲!哪個不長眼的小蹄子,誤了世子有幾條命賠的--”丫鬟話還沒說完,就被子荷“啪”的一個耳光扇得住了嘴。子荷臉色難看至極,站到雲羅前麵,咬牙切齒道:“這清虹苑是要翻了天不成?一個小小的丫頭也敢在郡主麵前大呼小叫?管事嬤嬤呢?都不要腦袋了嗎?”丫鬟紅蕊被打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再抬頭時看到雲羅,慌得三魂去了七魄,就著摔倒的姿勢跪了,沒命地磕起頭來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真是瞎了眼……”誰不知道這個雲羅現在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相比之下,一個母不顯的未來世子算什麼?也就夠徐靈兒那種牌位的人喝一壺!“行了!”雲羅聽她告罪起來沒完,頭都疼了,冷著臉道,“先說怎麼回事,再這麼廢話直接拖出去打死--”“回郡主,是……是……是徐庶妃不小心衝撞了我們燕巧姑娘,現在燕巧姑娘肚子疼得厲害,怕是……怕是世子不好了!”“什麼?”雲羅心下一驚。她也隱約聽過這個燕巧,人品不行,家世不行,完全不是個人物,奈何人家命好,肚子裏有當今攝政王的第三子,若真是因為靈兒有了什麼好歹,就是她恐怕也救不下靈兒了!她想著,一步繞過紅蕊,就快速往院裏趕,一到堂屋,卻差點被沒眼前的場景生生氣死!幾個一看就是粗使嬤嬤的中年女人,正將靈兒狠狠按跪在燕巧腳邊,靈兒的臉被摁貼在地下,妝也花了,哭得不成人形。旁邊,燕巧身邊的大丫頭紅纓正狐假虎威色厲內荏地喊著:“都按緊了按緊了,千萬別讓這個罪婦跑了,若是世子有個好歹,難道要我們滿屋的人為她陪葬嗎?”雲羅渾身氣得哆嗦,張張嘴幾乎說不出話,運運氣才喊了出來:“你們這是要造反嗎?堂堂一個庶妃也是你們能打罵的?”她衝上去,一腳踢開了一名鉗製著靈兒的嬤嬤,子荷早帶了家丁將其他鬧事的下人一舉拿下。靈兒失去了拉扯後,無力地趴在地上,就如一團散亂的棉絮。白皙嬌嫩的臉上不知被誰踩了個碩大的腳印,發髻散開,披散了一身。她隻抬眼看了雲羅一眼,就羞憤地合上了眸,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裏滑落。單薄的後背劇烈地顫抖著,五指緊緊抓著地。雲羅見到那場景,喉嚨裏像是瞬間被某種酸澀的硬塊堵住,直想哭。“靈兒……靈兒……你怎麼樣了?哪裏受傷了?”雲羅蹲下去,想抱起靈兒,卻又不敢,生怕不小心碰到哪裏。子荷瞥了眼混亂的周邊,緩步上前,低聲道:“郡主,要不還是先宣府醫進來看看燕巧姑娘的胎和徐庶妃娘娘的傷吧?”雲羅深吸一口氣,陰寒的視線掃過仍舊抱著肚子嗷嗷叫的燕巧,起身頷首道:“好,快宣!”“你們幾個扶她到內室去等府醫--”她一指燕巧,冷厲的眼眸又轉向滿屋跪著的下人,咬著一口細碎的白牙道,“至於這屋裏的下人,護主不力,所有人重責三十大板,然後都關到柴房等候王妃發落!”“郡主!奴婢冤枉啊!”方才跟在燕巧身邊,跳腳得最厲害的丫頭紅纓大叫一聲,哭喊道,“燕巧姑娘救我呀!”燕巧也忍著腹痛喊了起來:“不許打我身邊的人!她們剛才都是全心護主,保護我的!”“你?你最不冤枉!”雲羅看也不看燕巧一眼,隻對紅纓輕蔑一笑,毫不顧忌還在堂屋裏的燕巧,一字一字道,“在這個院裏,除了被王爺親封的徐庶妃,誰當得起一個‘主’字?你可是欺主欺得最厲害的一個,既然你不服,那就改打你六十大板!來人,都給我拉下去--就現在!”“你們敢!這是我的屋子!我懷著王爺的兒子呢!就是要打我身邊的人,也得王爺王妃說了才算!”燕巧急了,拍著桌子喊了起來。她難道真不懂府裏規矩,不懂長幼尊卑嗎?唬誰呢!她就算出身鄉野,也不是傻子癡兒,進府幾月還學不會?不過是不想遵守罷了。別人跟她講規矩,她給別人講兒子。而現下倒好,她想跟人講規矩了,人家還不聽了!非但如此,連她的兒子都不認!燕巧衝過去,想扒開一個要帶走她侍女的護衛,卻被子荷表麵溫柔,實則強硬地拉回去,按坐在椅子上,而雲羅帶來的蔽詞的護院們完全不用第二次吩咐,在沒有得到王府男女主人的首肯下,毫不猶豫地將院裏二十多名下人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緊接著,外麵的板子聲劈裏啪啦響成一片。什麼大規模刑法須有王妃發令,什麼若王妃、王爺不在,也得有三位側妃同時同意……在他們這裏,隻知道聽顧明淵的!而顧明淵說了,如果他不在,王府裏的兵丁隨時可聽雲羅調遣!一陣亂響聲後,兵丁進來彙報說,紅纓被杖責後已經被趕出府去了。雲羅低頭撥弄著自己的指甲不語,子荷上前一步,輕描淡寫道:“這種小事還用來汙郡主的耳?”燕巧臉色灰白,已經無力地癱在座位上,一雙晶亮的眼此刻暗淡麻木地盯著雲羅,嘴裏喃喃道:“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會告訴王爺的……”子荷眸底閃過一抹諷刺,再仔細看時就隻剩下麵具一樣的溫柔了,她說道:“燕巧姑娘,您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可別被這些醃臢事嚇到了,還是讓奴婢扶您進去吧。”說著,向雲羅一蹲身,帶著身後兩個小丫頭,過去連攙帶拽地把燕巧弄到裏屋去了。靈兒早被扶起弄到繡墩上,雲羅見這邊事暫畢,起身到靈兒身邊,猶豫又小心地將手搭在靈兒肩膀上,摸著她淩亂的發,輕聲問:“能走嗎?”靈兒通紅著眼看看她,點點頭。兩個人也不要別的下人扶,就像當初,她們從黃河裏九死一生爬上來一樣,互相攙扶,跌跌撞撞地往屋裏走去。一進屋,就抱頭痛哭了起來。“嗚嗚……雲羅,雲羅,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難受,好難受!”靈兒的眼淚濕透了雲羅的衣衫,一聲聲飽含痛苦壓抑的哭喊,更是勾得雲羅的淚水停不住地往下落。“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雲羅含淚安慰道,“你受委屈了,靈兒,對不起,我真對不起你,我沒有早點發現--我這個妹妹當的,真是,真是還不如去死!”她最後恨聲道,一手握拳,懊惱地忍不住朝自己腿上砸去!到第二下的時候,就被靈兒一下抓住了。靈兒抽泣著死死拉住雲羅,不讓她繼續這種自殘般的行為,說道:“你這是幹什麼?我已經夠難過的了,你是真不想我活了嗎?”兩姐妹再次哭成了一團。好半晌後,情緒才微微穩定,雲羅才能問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靈兒難堪地低著頭,開始一直不願說。雲羅最後急了,惱道:“姐姐你不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難道就能當事情沒發生過嗎?你當外麵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死的不成?你不說她們也會說的!隻有姐姐你告訴了我,我才能想解決辦法,才不致再出現像今天這樣的情形啊!”靈兒靜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晌午燕巧突然跑到我屋裏,說懷孕身體不適,我自然打起精神安慰她。她道自己五個月開始腿就腫脹得難受,需每日用小玉錘敲打才能緩解,說著,就將那玉錘遞給我,請我幫她敲敲。我忍耐著給她敲了幾下,推說累就想進房,可她的大丫頭紅纓就在這時端著……端著她的泡腳水進來了,燕巧便要我幫她……幫她……”雲羅噌地站起身,咬牙切齒道:“難不成她竟敢要你為她洗腳?”靈兒別過頭,低聲哭了起來,沒說話就已是默認了。雲羅怒火中燒,在屋裏止不住地繞起圈來,她從小在宮廷侯府長大,就是流落容眠山那幾年,她也是大弟子,下麵多少人伺候著。等級森嚴的觀念早已在她心裏牢不可破,她可以因情分將地位身份暫時拋開,卻難以想象一個地位粗鄙者故意去欺侮一個高位者!這,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雲羅滿心惱恨無處發泄,卻在這時,驀地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肉體磕在青石磚上的悶響。她下意識回過頭--呆住……“靈兒!你這是做什麼呀!快起來!”雲羅驚醒,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去,下死命要將跪在地上,低垂著頭,不敢看她的靈兒拉起來。但這個從來柔弱溫婉的女子,此刻卻似乎分外堅決。“雲羅,我有事求你,我今天……豁出臉麵不要,求你一件事。你若是願意聽,就別再拉我,讓我說完。”“有話你起來再說!”“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姐姐……”靈兒悲傷的聲音,幾乎聽不出一點希望。雲羅的手指尖微微抖著,終於放開她,不再強拉她起來,說:“好,你講。”“我要得到王爺的寵幸,我要做個名正言順的妃子,我還想……還想為王爺誕下子嗣。”雲羅腦子裏“嗡”的一聲,幾乎呆住道:“可我……我做不到……”靈兒忽地抬起頭,聲音幾乎變了調,顯得有些尖銳道:“你做得到的!”“靈兒……”雲羅喃喃著後退,跌坐到後麵的榻上。靈兒重重地吐了口氣,穩了穩情緒,才重新對雲羅道:“如果上天讓我有了王爺的孩子,算我命不該絕。如果……如果沒有,那就是注定我要在這府裏孤苦到老,被人生生欺負死,我誰都不怨……雲羅,雲羅,姐姐隻求你這一件事,隻請你幫我這一次,我……我根本不會威脅到你的……”最後一句話,那麼輕,含著淚水,含著苦澀,也含著一點點的……認命。也就是那最後一句話,讓雲羅無地自容,讓雲羅無法說不。她有什麼理由拒絕靈兒?有什麼資格以王爺義妹的身份霸占顧明淵?即使她能挺胸抬頭地說一句,她和顧明淵沒有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但即使這樣,這份感情難道沒有錯嗎?她傷害了繡心,傷害了王府裏的每一個女人,也傷害了靈兒。在靈兒的“認命”裏,似乎什麼都清楚,都知道。“好,我幫你。”雲羅不能給出第二種回答。靈兒終於笑了開,渾身脫力一樣,跪坐到了自己腿上,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地,緩緩地趴靠在已完全怔忪的雲羅腿上。她微微閉上眼,過往的一切如同水墨畫的畫卷一樣在自己眼前慢慢鋪開……初相識,她親自為雲羅戴上自己的玉簪,意氣風發地許諾:雲羅姐姐你且安心,我出身學政的清貴之家,淑和姐姐又是一方大員的嫡女,有我們倆在必定會保得你安康。長平宮,她渾身顫抖地站在大殿中央,如同在波濤洶湧海浪裏的浮萍,任那些出生便高人一等的人決定命運,而雲羅卻端坐在攝政王身邊,周邊圍繞的都是小心侍候的下人。燕巧院,她被那些下作的,以前大約連見都見不著的低下奴才狠狠扼在地下,臉貼著燕巧的腳,尊嚴破碎。雲羅卻像發著光一樣,帶著眾人衝進來,高貴凜然,為她解圍,仿佛生來就睥睨萬物。直到剛才,她終是,選擇跪到了雲羅的腳邊。其實早就明白了不是嗎?她與雲羅的身份早已天旋地轉,大不相同了呀。不論在這裏,還是在皇宮,學政的庶女從來都是微不足道,可以被人像碾壓螞蟻一樣碾死的。如果一定要奴顏婢膝才能生存,如果一定要舍棄尊嚴方能得到新的一片天地,那她寧可自己來選擇那個跪拜的人--雲羅。雲羅呀雲羅,你,可真的會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