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俄羅斯作協的奧列格向車外一指,對我們說,普希金!
是的,普希金就站在路邊的廣場上,猶如一個黝黑的精靈。殘雪壓著他的頭顱和肩背,陪伴他的是那些脫盡了綠葉的硬枝。他是在吟誦著《皇村回憶》《窗》《歌者》吧?他在歌唱著大自然,歌唱著理想、友誼和愛情。
他就這樣在冰雪中孤傲地挺立,帶著他特有的那份尊嚴。
“尊嚴”這個詞一再被提起,是在莫斯科的普希金舊居。這是詩人離開人世之前,最後寄居的寓所。客廳裏的木地板咯咯吱吱作響,似乎在講述著過往的歲月。一對小兒女的玩具在他們自己的房間裏擺放著,兩雙不諳世事的眼睛還在相框裏向人張望。夫人的臥室裏,梳妝台的抽屜是打開的,仿佛這位“莫斯科的第一美人”剛剛起身離開這裏,去參加舞會。書房的三麵牆壁被高大的書櫃圈圍著,猶如街壘,中間是寬大的書桌,在那裏堅守的是不屈的詩行。
普希金因詩獲罪,曾經被沙皇政府放逐。新沙皇尼古拉一世上台,把他召回莫斯科後,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十二月黨人起義那天你在彼得堡,你會做什麼?普希金尊嚴地回答,陛下,我會在我朋友們的隊伍裏。
都說詩人與丹特士的決鬥是沙皇策劃的陰謀,都說丹特士甚至沙皇本人都在放肆地“追求”詩人的妻子。詩人在與丹特士決鬥時中了對方的槍彈,就那樣永遠地倒下了。
太可惜了,他不能不這樣做嗎?與我同行的一位作家朋友歎息著。
整個莫斯科城都知道他妻子這件事……他的尊嚴,他必須去。講解員毫不遲疑地回答。
普希金腹部中彈,流了很多血。在書房的那張小床上,他度過了最後的四十多個小時。醫生們束手無策,按照當時的醫療手段一切都無可挽回。普希金一直是清醒的,他平靜地等待著死亡。
他死得很有尊嚴,講解員又說出了這個詞,她的藍眼睛忽然變得格外深邃,被微紅的濕潤所環圍。我的心為之一觸,驀地湧起了一種巨大的感動。
普希金的遺體當時就移置在緊挨大門的客廳裏,供朋友們做最後的道別。屠格涅夫也曾來過,這位以《獵人筆記》《父與子》蜚聲文壇的作家那時隻是個19歲的文學青年。如今,展櫃裏還保存著屠格涅夫當時收藏的普希金的一綹頭發。麵對那個珍貴的小盒子,不禁讓人感慨萬端。普希金能得到人們如此的摯愛,除了文學的天才之外,還因為他有著獨特的人格魅力吧。
我們後來特意去了莫斯科的郊外,去看了普希金與丹特士決鬥的現場。樹林裏的雪很深很厚,褐色的樹枝猶如無數舉起的利劍。同樣像劍一樣豎立著的是一座高高的紀念碑,我在碑前照了相,然後邁開腳步,重演著當年的情景。決鬥的雙方是從同一地點出發,各自向外走出十步,接著回身開槍的。我走了,我回身站住了……我忽然想到如果我此時跪倒又會怎樣?
不過是忍了胯下之辱吧,那才成就了英雄。不過是能屈能伸吧,那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唔,我們的曆史中不乏這樣的英雄,我們的現實中又有如此之多的大丈夫。我們機謀權變,我們聰明靈活,我們和這些俄國人真是太不相同了。
每個正直的人都應該維護自己的尊嚴。
用心去舞蹈
胡玉龍
蘇莎,是一位著名的印度舞蹈家。可惜,天妒紅顏,就在她事業的巔峰時期,卻不幸遭遇了車禍,右腿被迫截肢。對於一個以舞蹈為生命的人來說,失去了一條腿,無疑也就失去了整個事業、全部生命。但蘇莎的信條是:永遠不向命運妥協。
幾個月後,蘇莎幸運地邂逅了一位醫生,這位醫生用在硫化橡膠中填充海綿的方法對假肢技術做過改進。他為蘇莎量身定做了一隻新型假肢。安上假肢後,蘇莎重返舞台的願望也日益變得強烈和迫切。蘇莎明白,首先自己要堅信夢想一定能實現。於是,為了重返舞蹈世界,她開始艱苦地嚐試。她忍著劇痛,重新學習平衡、彎曲、伸展、行走、轉身、旋轉,這些都是她曾經很熟悉的基本功。
經過長時間的鍛煉,她終於能夠翩翩起舞,再上舞台。在以後每一次公開演出後,她都忐忑不安地問父親演出效果如何,而每一次,她得到的回答都是:“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終於,在孟買的一次演出中,蘇莎實現了曆史性的恢複,她以令人驚豔的完美舞姿,震驚了所有的觀眾,讓每一個人都感動得熱淚盈眶。蘇莎也因為這次起死回生般的巨大成功,重新奪回了原本屬於自己的舞蹈皇後的位置。演出結束後,她再次向父親征詢意見,這次父親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充滿慈愛地撫摸著她的假肢,眼裏隻有淚水和愛。
蘇莎奇跡般的成功,極大地鼓舞了當地的人們,經常不斷地有人問她,在近乎絕望的逆境中,你是如何戰勝自己並最終取得成功的。蘇莎總是淡淡地說:“我經常告誡自己,舞蹈用的是心,而不是腿。”
奧維德說過:“忍耐和堅持是痛苦的,但它逐漸給你帶來好處。”在莫大的不幸降臨之前,蘇莎是用雙腿舞蹈的絕代皇後。而在不幸降臨後,在忍耐與堅持中,她漸漸地學會了用心靈去舞蹈。心的舞蹈,其實正是舞蹈的最高境界。是不幸讓蘇莎得到了全新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