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疼痛日
在我印象中,媽媽是沒有生日的。
多年來,我都不曾問過,她亦不曾主動提及。我一直以為,性情剛烈的她不愛這種媚俗的禮節。倒是我的生日,她從未忘懷過。每到那一天,媽媽都會領我上街,給我買好吃的東西,漂亮的衣物。那時的我覺得,這是一年之中最幸福的一天。
後來,我逐漸長大了,也開始明白,我來到這個世間的程序。它既不如媽媽所說的,是從大山那邊撿回來,也不若爸爸道的,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我的發源地是媽媽的身體,那麼簡單與空洞,可又是那麼溫暖與安適。
我終於懂得感激媽媽,在那一天給予了我生命,讓我得以在今時看到眼前一切美麗的景象,還有所愛之人。
成年後,媽媽再沒像從前一般,於生日那天領著我買東買西。可盡管我一無所獲,她還是不曾忘卻。總會在家中反複嘮叨,今天是我的生日,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此日是多麼特別。
之後,我考上了大學,立誌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開始認真聽堂、做筆記、看資料,忙得不可開交。
當上到婦產這一章節時,授課老師先講了疼痛的分級。原來,人所能感受到的疼痛可分為十級。被蚊蟲叮咬,列為一級,屬於最微弱的痛覺。分娩,則被列為十級,也就是人世間最強烈的痛覺。
我的思緒忽然從皺褶課本上飄飛到家鄉的田野中。窗外陽光明媚,不知家中如何,媽媽是否還和往常一樣,背朝太陽地在黃土中默默勞作?
大概,我是清楚媽媽生日的。每年的同一天,她都會買上一些水果糕點去看望外婆。外婆偶然會說她又長了一歲,給她煮上幾個紅皮雞蛋。她欣欣然將蛋小心翼翼地剝開,遞給外婆一半。
我想,在媽媽的感激之外,還存有著一些愧疚。因為在那時的她已為人母,已懂得在塵世間,作為一位媽媽的艱辛。
我不明白,當這巨大的疼痛襲來並延續之時,她們在想些什麼。那一聲啼哭,既是一個新生命的象征,也是讓她們豁然重生的唯一理由。
在經曆了最殘忍的折磨之後,她們還得對這個予之疼痛的人會心一笑,並心生愛意,將這一日年年延續。
原來,我們的生日,便是媽媽的疼痛日。我們在大笑著飛越過童年,少年,青年的歲月之時,是否想過,每一次生日,都該為媽媽安心地補償一次?讓她知道,這個節日,並不僅僅屬於她的孩子。
你在窗外看明月
這些日子,我常常懼怕著時光過境。可即便我不去詢問,不去翻閱壁上日曆,端午的沉思,還是早早地叩響了我的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