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媽媽的100聲叮嚀1:滿分孩子滿分媽媽79(1 / 2)

能不能少愛我一點

他和我都熱愛音樂。初二那年,我倆經常結伴到鎮上的師範院校裏聽音樂課。他很勤奮,每次都帶個黑色的本子,把偶爾偷來的知識盡數謄抄在上。

不到一年,這個黑色的本子便被寫得密密麻麻。上麵幾乎都是基礎音樂理論,什麼是音程和弦啦,什麼是關係大小調之類的詳細解說。

初三那年,他拚了命苦讀,最終還是與師範院校的最低錄取分數線差一大截。沒辦法,他又和我一起,硬著頭皮上了高中。

高一剛過幾個月,我便向家裏表明了人生的方向。經過艱難的重重商榷,媽媽最終還是決定讓我走自己的路。因此,十六歲那年,我正式成為了一名藝術生。

當時,音樂、體育和美術被統稱為“小三門”。所有老師,包括家長無不認為,隻有那些學習成績差到沒有絲毫希望走正途的人,才會選擇偏三門。很快,我遭到了所有老師的唾棄。他們不再讓我回答問題,也不管我上課是否專心認真,甚至,不去理會日常作業是否完成。

我徹底成了班裏的異類。但我從不後悔,因為這正是我希望走的一條路,盡管這條路充滿了崎嶇和坎坷。課後,每當我抱著筆記本衝出教室,奔上五樓的鋼琴房時,他總會迷蒙地看著我,眼裏充滿了渴慕與驚羨。他也不止一次向我說起,他多麼想要我現在的生活。

2005年以前,高考數學成績不必計入藝術生的文化成績。因此,每到數學課,我就興高采烈地抱著樂譜去鋼琴房唱歌。那兒人不多,但大家相處得都很融洽,彼此有種惺惺相惜的眷顧,似乎,都在為對方慶幸,可以選擇一條那麼自由的青春路。

他終於鼓足勇氣跟爸爸陳述了自己的想法。他告訴爸爸,自己有多麼熱愛音樂,有多麼熱愛藝術。我記得他爸爸站在宿舍樓下的表情,陰沉的臉,就像一場海上的風暴。他動之以情的勸說,最終隻換來了爸爸的暴跳如雷。

後來,他整個人變得鬱鬱寡歡。也由此,成績一落千丈。班主任氣急敗壞地給他爸爸打了電話。當他爸爸從電話裏得知自己的兒子已從優等生淪為倒數分子時,頃刻喪失了理智。很多人目睹了那天的場景,在陰暗潮濕的宿舍裏,他爸爸揮舞堅實的大手,一麵憤怒咆哮,一麵把他打得鼻血四溢。

他從這張床被打到那張床。最後,他撕心裂肺地跪在地上央求爸爸:“爸,您就讓我讀音樂吧,我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大恩大德!”豈料,他爸爸不但沒被感動,反而一腳把他踢開,惡狠狠地扯著他的頭發說:“讀什麼狗屁音樂?!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讀音樂!”

迫於爸爸的威懾,他隻能含淚苦讀。幾月後,他再次躋身前列。班主任在講台上對他大肆讚美,但我始終看不見他臉上的笑容。

十八歲的時候,我和他一同進入了緊張的高三階段。同年二月,我和七名校友趕去昆明參加一年一度的藝術生選拔考試。壓抑了整整兩年的他,在這個寸陰寸金的時刻,竟忽然決定拋下學業,同我一起參加藝術考試。他說,要是能考上,他就勤工儉學,不用家裏一分錢。要是考不上,他也不想再繼續煎熬。

昆明的春天來得特別早。二月,便已是群花漫天。他站在洶湧的人潮中,等待藝術統考報名的開始。我以為,他能安穩地走一次屬於自己的夢想之路。卻不料,他爸爸竟然千裏披星戴月,趕到了報名現場。

在陌生人麵前,他又被狠狠痛打了一番。他再一次哭著央求爸爸:“爸,為什麼這些人都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我卻不行?”他爸爸說:“我是因為愛你才不讓你走這條路,知道嗎?這條路根本沒有前途!”

命運再次把他拋入身不由己的洪流。幾個月後,當他的名字出現在大紅榜單上時,他爸爸得意地笑出聲來:“要不是我阻止你讀音樂,你說你能考上那麼好的大學?”

九月,在北方的大學宿舍裏,他給爸爸寫了一封信。信裏,有一句讓人悲痛的話:“爸,你知道嗎?雖然我考上了重點,但我一直恨你隨意更改了我的人生路。為什麼我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如果一切隻是因為愛我的話,那麼,我真希望你能少愛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