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同罪(2 / 3)

“不隻如此……”我咬了咬下唇,“既然母親他們來了,事情也就好辦多了。易卿家,我們的計劃,可以提前了。”

易道臨瞳孔一縮。

“那些人如果夠聰明,就不會對寡人下手,否則就真正是捅了馬蜂窩,自找死路。寡人與你同行,說不得比三千暗衛更能防身。即便那些人真的會出手……如果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那麼這個險,值得一冒。”我抬頭朝他一笑,“寡人乃九五之尊,有天神庇佑,定能全身而歸。你準備了這麼多年,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吧?”

易道臨稽首道:“陛下對自己人狠,對自己更狠,微臣歎服……”

我擺擺手道:“為有所得罷了……”我哪裏舍得對自己狠,沒把握全身而退的話,我也不會冒險。

我原先沒有料到母親他們會這麼快回帝都,現在他們既然來了,我便可以放手去做了,帝都有他們在,無論如何也不會亂。

母親的朝代已經過去了,如今是我的朝代。他們不願意幹涉我的決定,但我的決定,他們卻總是會配合的。

以父君的眼力,定然能明白我心中所想。隻是裴錚心中所想,他不知能否看清。蘇昀心中所求,他又能否看透。

人生百事,到底不惟情之一字。

次日早朝過後,我便換了身便衣,與賀蘭、易道臨自偏門出了皇城。

易道臨見我麵色不佳,問道:“陛下坐不慣馬車?”

我勉強笑笑,“無礙,忍一會兒就到了。”說著撩起車簾,讓冷風吹進些許涼意進來。

我騎得慣馬,卻坐不來這馬車,顛簸又氣悶,讓人惡心欲嘔。裴錚倒是體貼,每每讓我靠在他懷裏,左手輕撫我的後背,右手替我扇風,那樣一路也不至於太難受。

少了裴錚在側,這一路幾乎顛去了我半條命,走到半路便後悔出來了,但繼續往前或者回去都是一半路程,隻有硬著頭皮撐到底了。

到了別院,我下得馬車來雙腿還有些發軟,易道臨扶著我歎了口氣:“其實陛下方才不如先騎馬過來。”

賀蘭點頭道:“草民也會騎馬。”

易道臨驚異地瞥了他一眼,又道:“微臣也會。”

我深呼吸一口氣,登時覺得有些可笑。寡人這樣自以為是地體貼別人究竟是為什麼啊……

車夫在別院附近停下馬車,我們三人互相攙扶著……攙扶著我進了廢墟。賀蘭扶著我在一塊被燒得麵目全非的石凳上坐下,便轉身去尋找密室機關。易道臨在附近勘探著。

我看著這廢墟,心頭忽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卻說不清楚原因。

便在這時,賀蘭叫道:“密室門開了!”

易道臨和我對望一眼,便要過來扶我。我自己站了起來,謝絕了他的好意。“寡人能走,放心放心……”

密室的入口原是什麼地方已不大分辨得出來,隻看得出是四四方方向上開啟,下麵是石梯,往下走幾層石梯是一間小小的密室。石梯上有些已幹的泥土,我一時不留神踩上去,險些滑倒,幸虧易道臨扶了一下,我對他笑了笑,讓他先去點亮密室內的燈火。

密室內陳放著四麵架子,中間一張小桌。如今架子上都是空的了。

賀蘭指著架子說:“這上麵,原先擺滿了賬簿。”

那些賬簿就是殺賀敬之人所要的東西。

我心中料想,定然是與虧空案有關的銀兩出入、交易記錄和涉案人員資料。這樣的東西,確實人人想要,無論是對己方有利,還是有害。

易道臨四處摸索著,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

賀蘭又找出密道入口的機關給我看。這些機關確實十分隱蔽,一般人很難瞎碰上,重重機關,錯了一道也是不成。

我覺得我們三個是不怎麼可能從此處找出任何有用資料了。

我忽地靈光一閃,忙問賀蘭道:“你覺得你父親可會將證據備下一份以備不時隻需?”

賀蘭略想了想,搖頭道:“草民實在不記得父親有說過。”我有些失望,卻聽賀蘭又道,“但父親確實是有將重要東西對留一份藏起的習慣。”

我激動問道:“你可知道可能會是在哪裏?”

賀蘭抱歉道:“這個,草民也不知道了。”

易道臨這時忽地開口發問:“賀蘭,你當時三聲慘叫你可挺清楚了?你確定你父親已經身亡了?”

賀蘭仔細想了想,卻也不大確定地搖了搖頭:“當時……聽得不真切……”

“賀敬的屍首尚未找到,誰也不能確定事發當日賀敬便已身亡。更何況依照蘇禦史的說法,他到來之時,密室已被搬空,那麼很有可能賀敬早已受人脅迫,將密室的開啟方法告知旁人。”易道臨分析道。

“那些賬目,究竟在誰手中,所為何用……”我輕輕撫摸空蕩蕩的架子,喃喃自問。

事實上,在誰手中都已經不重要了,如無意外的話,答案也已經清楚得很了……

“易卿家,還有什麼發現嗎?”我回頭問易道臨。

易道臨攏起手,低頭一想,答道:“也差不多是時間回去了。”

賀蘭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也差不多到時間了。”

該行動的,也要行動了吧。

易道臨率先出了密室,又回頭過來扶我,眼中閃過一絲憂色。我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走出別院,日頭已漸斜,影子拉了不長不短的一截。我四下望了望,見林木稀疏,不見人影,也不知那些暗衛是怎麼在這種地方隱藏行跡的,沒有確實看到個人影,我心裏終究有點膽怯。

這番出來,我幾乎將宮中所有暗衛都派上了,盯梢的十幾個,貼身保護的幾十個,但求周全二字。為了這麼個案子丟了性命就太不值了。

馬車已近在眼前,車夫安然等待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每一步都像在逼近懸崖,提防著隨時會從不知名的方向飛射出來的暗箭。但直到我一隻腳踏上了馬車,四周也沒有任何異動。這樣的平靜讓我鬆了一口氣,又提了一口氣。

然而變故往往就是在兩口氣之間突生。

在我站上馬車之時,一支長箭飛射出來,卻在空中被攔腰截斷,發箭似早有準備,下一刻九箭連發,箭箭精準,直射向我和易道臨之間,易道臨鬆手將我推入馬車,轉身拉著賀蘭避開弓箭,那車夫尖叫一聲,躲到了馬車底下。立時便有數個黑影竄入林中,殺向射箭之人。

最後一支箭改變了方向,深深沒入馬身,馬兒吃痛嘶鳴,高高揚起蹄子,撒開了腿狂奔!車身劇烈晃動起來,我站立不穩向後滾去,腦門磕上木板,疼得一陣頭暈目眩。

那些人終究不敢殺我,卻不會放過易道臨和賀蘭!

我努力攀住了窗框,感覺到有人落到了車廂上,似乎正與人廝殺,馬車劇烈的顛簸讓我暈眩欲嘔,恨不能跳出車廂,方要拉開簾子看戰況,便看到一股鮮血濺到了車簾上,染紅了大半幅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