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梨花澗逢驚變起(3 / 3)

所以心頭百轉,終是無法交出那半幅圖來。

轉頭看了看秦真,但見他臉頰消瘦,不複當初百尺樓中的豐采,心頭又是一酸。她低聲向秦真道:“你今日要受我連累了,稍後我虛與委蛇,讓他們放你離開,日後你再來救我罷。”

秦真以肩頭撞她一下,笑罵道:“日後戒備森嚴,我救你不著!大家一起死了,倒還熱鬧。”

阿萱見他滿不在乎的笑容,心頭溫暖,想道:“總算是還有一個人,肯陪我一起去死。隻是我萬不能死,我還有許多事情未做!我……”

屈畹蘭突然幽幽一歎,說道:“當真是感人至深呢,謝教主,方才蒙你不殺我的父親,畹蘭倒有一首詩,與今日情景十分相合,想贈予謝教主你。”

王從哲饒有興致,料想阿萱插翅難飛,笑吟吟道:“屈姑娘蘭心慧質,這詩自然不同凡響,願共聞之。”

屈畹蘭抬起頭來,頭頂盡是茂密梨樹枝葉,幾乎遮住了天光。但她那極目遠眺的模樣,倒仿佛在遙望天邊雲霞。但聞她輕聲吟道:

“墓土尚新淚先幹,後人誰似我潸然。有情長掬英雄淚,道旁碧草遠千山。”

阿萱一怔,陡然眼中神光一閃,一拉秦真,雙雙向謝蕙娘墓前撲去!

秦真猝不及防,叫道:“你……”身邊又有一人騰身而起,並肩向墓前撞去!竟然是屈畹蘭。屈虎騰地站起來,慌忙叫道:“畹蘭!回來!”

王從哲也是一愣,隨即示意弓箭手不要動手,嘴角露出一縷冷笑,顯然是認為那墓的前後早有陷井,阿萱等人無異於是自投羅網。

三人陡然身形一矮,竟是平空跌入陷井之中!撲撲!機關觸動,當空罩下一張大網,將陷井牢牢罩住!

王從哲哈哈大笑,朗聲道:“謝教主!此處布下天羅地網,你就死了逃走的心罷!”

話音渾厚,震得梨樹簌簌作響。然而四周隻有風聲、樹葉晃動聲,此外竟絲毫聲響也未聽聞,便是三人跌入陷井的慘叫聲也是寂然而無。

王從哲臉色大變,心知不妙,疾步衝到墓後一看,果見表麵浮土落葉已然被破壞,露出裏麵早挖好的一人來高陷井來。隻是那陷井裏空空如也,這三人便如傳說中的土行孫一般,竟仿佛是遁土而去,再無絲毫行蹤!

甬道低窄,僅供人彎腰經過。四周土氣濕腥,依稀還是新土味道,似是剛剛挖成。阿萱與秦真二人緊隨屈畹蘭身後,腳下飛快,隻拐得幾拐,便從一處岩洞出來,眼前豁然開朗,竟然一帶碧水,數株桃樹。是那香溪河!

河中一彎小船,船上一人,長身而立。正是張謙。

阿萱一怔,看著那熟悉身影,但覺胸中頓時升起一股酸熱之氣,連眼角都開始熱了起來。耳邊聽得秦真笑道:“屈姑娘如此做派,倒讓秦某當真吃驚——咦,莫非屈姑娘當真對秦某動了凡心不成?”

屈畹蘭呸了一聲,怒道:“你們不快些上船,還在這裏婆媽什麼?王從哲一旦發現甬道,隻怕稍後就趕了上來!”

秦真悠悠道:“隻怕他們一時半刻,趕不來了。”

話音未落,隻聽背後砰地一聲悶響,隻震得崖上灰土簌簌而落。

阿萱跳開身子,嗔道:“你在那甬道中放了什麼東西?隻怕把道給震得塌了!”屈畹蘭恍然大悟,瞪了秦真一眼,當前奔下河岸。

秦真攤攤手,一拉阿萱,隨後奔向小船,笑道:“我們這些壞人,身上不是毒物,就是硝火。對付這條螞蟻腸子一樣的小甬道,有什麼稀奇?”

三人上船,屈畹蘭一聲不吭,秦真卻大大咧咧地叫道:“張兄,又見麵啦!”張謙來不及說話,立刻收纜放槳。阿萱但見他蕩舟的姿態甚是熟練,突然之間,回想起當初盛澤湖中,兩人初見情景來。笑道:“張公子……”

一語未了,突然看見張謙握槳的手,不禁怔住了:

當初太湖初見時,在層層荷花荷葉之中,她所見的是一個綾羅包裹的俊秀少年。那倉皇羞澀的少年,舉袖試去臉上沾染的湖水,綢袖滑下肘彎,露出的一雙手修長白晳,如女子般嫩滑光潔。

然而如今,曾經如玉的手掌已經褪去了那一層嫩滑水氣,膚色暗沉,帶上了粗糙的風霜之色。掌緣寬厚,骨筋突出,是一雙成年男子的令人心安的大手。

她的視線漸漸上移,看到的是他柔韌的腰身、挺拔的背脊、寬闊的肩膊……也無不隱約透出成年男子所獨有的剛勁堅毅。

張謙見她神情古怪,目光怔忡,隻道她在怪自己,忙道:“秦公子,阿萱,我不知道他們要害你,幸得畹蘭來找我,說是已有了救你們的法子,叫我隻在這裏等你們!阿萱,你沒有怪我罷?”

阿萱微微一笑,聲音不由得柔和下來,道:“我不怪你。張公子……張謙,你的船,是搖得好多了,比起太湖之中……你……你長大了。”

張謙手腕一抖,木槳險些兒落入水中。倒是正相幫劃槳的秦真古怪地笑了一聲,道:“我們屈姑娘明辨是非,竟然能背父救敵,嘿嘿,也算是長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又蠻又壞的小姑娘啦!”

阿萱笑道:“正是。屈姑娘肯救我們,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屈畹蘭並不看他們,冷冷道:“長青門中,也不是人人都不念舊主。若沒有幾個門中弟子幫忙,我哪有能耐獨自調開守衛,挖出你們逃生的那條甬道來?”

阿萱眼前浮現出那個叫屈魏的弟子麵容來,歎道:“當真多謝了。”

屈畹蘭深吸一口氣,道:“多謝也不必了,其實我也不是完全為了你們。”“有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地方。我想求你們去救他。”

秦真訝然戲道:“是你的心上人麼?嘖嘖嘖,我還道姑娘你心中隻有一個我呢!”

屈畹蘭冷笑道:“你以為,我屈畹蘭是個醜女,醜女都是沒有心的人麼?你秦真不過是個下三濫的小賊,林任道卻是忠肝義膽的大英雄!我與你虛與委蛇,不過是引開你們的注意,讓他們能成功逃走罷了!什麼寶藏寶圖!我爹爹隔三隔五的便去一次,連我都偷偷進去過一次,便是有寶藏早就拿光了!”

阿萱秦真張謙一齊失聲道:“原來你的心上人是林任道!”

她如果不用這封信穩住屈虎,即算她逃出生天,也不會逃出屈虎的暗算。

她的武學應該可以應付那種突發事情吧?

屈虎為了這寶藏,等了十八年,等回阿萱。

原來是被身邊的人暗算。

前麵李煜講得很清楚,因為謝蕙娘剛剛生下孩子。

體力虛弱。

她的孩子根本不是在外麵被燒死的。

而是跟她一起,被圍在了大火之中,急切間謝蕙娘找到了地道入口,可是孩子年幼,大人經得起煙嗆,小嬰兒哪裏經得住呢?

所以謝蕙娘能掙紮著進入地道,可是嬰兒就此夭折,幺姑也不是抱著孩子被燒死在外麵,而是為保衛謝蕙娘被殺害的。

蕙娘當時阻住眾人不能入室,所以鐵斧幫才在外麵放火。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母親,親眼看著孩子死在自己懷裏。

嬰兒既死,謝蕙娘自然不會帶入地道。

人心之貪婪

謝蕙娘從地道裏出來,但屈虎已設下所有的路口關卡,她隻得佯作不知,招了屈虎前來,留下這封書信。

是穩住屈虎,同時想帶走阿萱。

母女倆安全地離開。

可是嬰兒剛死,大部分母親不會舍得放棄孩子,哪怕隻是屍體。

謝蕙娘經此一役,雖活了下來,但是內力受損,不能持續,所以就此退出江湖。

可是蕙娘不是普通的女子,孩子已死,不如就讓外人誤會她和嬰兒都死了,她隻要穩住屈虎一個人就行了。

原來是內力受損,我說不過被一個男人騙了,不值得後來那許多作為。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她沒死,她怎麼能安穩地度過十八年。

在謝蕙娘的墓前,埋伏有人。

天色大亮,晨曦初露。金色的光線透過樹梢投射下來,越顯得樹葉嫩綠欲滴。屈宅上淡淡的炊煙已嫋嫋升起,仿佛伴隨著米飯的香氣。一個白衣的年輕男子坐在院中,正俯身逗引地上跑來的一隻花貓咪。幾隻小雞圍著他身邊嘰喳不休,煞是可愛。當真好一番農家樂景,絲毫看不出昨夜的詭秘慘烈。

阿萱駐足不前,心中莫名地有些顫動。

那男子卻抬起頭來,微笑道:“回來了?”正是張謙。

阿萱默默點了點頭。

她昨夜遭遇宋人,發鬢衣衫都沾滿了草灰,說什麼也不象是清晨出去散步的模樣。張謙卻仿佛並不想問個詳細,隻是看著她。阿萱邁步向屋內走去,米飯香氣揉和了燒柴的煙氣,有說不出的家的味道。她突然隻覺全身軟了下去,連走出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張謙突然在她背後低低說道:“秦真來了。”

阿萱遽然回首,張謙手掌輕輕撫摸貓咪的腦袋,也不看她,喚道:“阿萱,”

阿萱望著他,他撫摸貓咪的手,突然一頓,低聲急促道:“趴下!”

轟!

趙光義設連環計。利用秦真,引出阿萱。故意要屈畹蘭引二人進入小屋,又繼續引入石室。實意也是想探知阿萱來歸州究係何為。屈虎一方麵利用林任道打消阿萱的疑慮,讓她相信自己與宋人不是一派,仍忠於故主。另一方麵因為知道阿萱與秦真的關係,擔心秦真留在宋人中會私通消息,故此幹脆逼他出侍衛司。使他和阿萱會合,共同找出秘圖所在。

屈虎已投靠宋人。但幾番去石室,都沒找著任何東西。

屈畹蘭含淚道:“他花言巧語,我如鬼迷心竅一般當真被他所迷。”

秦真被一隊宋人找到,莫名其妙地入了侍衛司。原本是追天衡來的,卻聽說了江湖上的傳言,對謝家老宅的藏寶起了貪心。

當初南唐公主受箭落水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宋人不敢再動。阿萱辭別李煜,即回歸故鄉。宋人暗起疑心,雖不敢明著為難,卻在江湖上放出風聲,說是謝家埋有寶藏。為的是攪亂渾水,從中取利。

屈畹蘭咬牙道:“那你跟我講,說你心中一直記得有一個女子,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你願意拋棄天下所有的美女,來換取她一個人。這件事,你也是在騙我!為的是讓我相信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是也不是?”

秦真淡淡道:“我先前對你說的,都是假話。唯有這件事,是真的。”

秦真得知宋人安下陷井,故此主動要求前來。他欺騙屈畹蘭感情,便想先行拿到手中。

師延陀聽說小弟子居然自甘為奴,便親自前來請教。大雪紛飛的江上舟中,師延陀與阿萱一戰。

雪片下得越發大了,一片片在空中旋轉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