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霜湊近一步,笑道:“誰說不是呢?這滿宮的人,誰瞧不出我對你的一片心?”說到最後這一個字時,刻意將話音壓得低低的,說不出的暖昧。
春十一娘後退一步,白清霜卻猛地抬起頭來,目如閃電,向假山那裏射去,喝道:“是誰?”
春十一娘暗吃一驚,心知是孟晫激憤之下,終於沒有掩飾好自己的蹤跡,叫這當世高手的得意弟子察覺了端倪。
正自擔心,但覺空中一陣微風拂過,有一個人輕輕巧巧地落了下來,道:“白公子,你身為趙國師高徒,卻來調戲宮人,頗為不妥罷?”
春十一娘見來者是個年輕女子,又是做的宮裝打扮,想必也是花蕊夫人的侍婢之流。看麵相是全然陌生,但心中又覺得頗有幾分熟悉,更難得的是這一躍之下,顯示出不凡的修為與輕功。暗暗道:“果然花蕊在這裏埋伏了人!看樣子對孟晫不懷好意,卻叫他如何脫身才好?”
白清霜一見此人,臉上卻當真如同籠上了一層寒霜,冷冷道:“原來是你!怎麼,還嫌今日所出的風頭不夠,到這裏也要顯顯威風?”
阿萱微微一笑,道:“紅梔奉夫人之令,在此處保護春姑娘。倒是白公子你,嫌國師高徒的派頭還不大,要在我們麵前再顯顯麼?”
白清霜抬袖一招,勁風掠過,芙蓉花樹竟然淩空搖動,滿天花瓣飄落,有如驟雨一般。他抬起手掌,恰恰接住三片落下來的芙蓉花瓣。隻是揚手一彈指尖,花瓣驀然激起,破空有聲,飛射而來!
阿萱吃了一驚!飛花摘葉的功夫,向來隻是聽說,卻沒想過這白清霜如此年紀,居然能達到這樣修為!
但那花瓣並非攻向自己,所以也強作鎮定,亙然不動。耳邊聞聽嗖嗖嗖,三聲輕微得幾乎難以聽清的聲響,卻是那三片花瓣已成“品”字狀,盡數沒入了芙蓉樹幹之中,竟然有如利刃!
阿萱驚歎之餘,雖然臉色不變,但心中已是暗自佩服。
白清霜臉上露出倨傲之色,拍了拍手,道:“以白某這一手功夫,不知可有榮幸陪伴在春姑娘的芳駕之旁?做個高山流水的知音?”
春十一娘微微一笑,阿萱卻插話道:“隻怕還是不能!你若不懂得春神之心,哪怕是空有絕技,也不過是個出色的武夫罷了,又怎敢稱為知音?”
春十一娘詫異地望她一眼,心道:“她既是花蕊的侍女,怎麼一舉一動,倒透出一股子古怪來?”回味“出色的武夫”這五個字,不禁有些好笑。
白清霜怫然不悅,瞪她道:“既然在下隻是一個武夫,倒願請紅梔姑娘的絕技一觀!”
阿萱運氣於經脈之內,運轉周天,突然自內而外,層層推出!
蓬!真氣噴薄而出,卻又柔和暖融,如同三月春風,令人隻覺舒適無比。
滿地落英花瓣,受到無形的氣場作用,盡數飄飛而起!阿萱袖袂飛舞,真氣貫注,那些花瓣在空中漸漸凝聚,化作一尾紅白長龍,直向欄幹之外飛去,一觸水麵,當即寸寸化開勁氣,花瓣盡數傾注到了水中,隨波漸漸去遠。一時間水麵滿是花瓣,煞是好看。
白清霜突然臉色一變,身形掠後幾步,厲聲道:“龍形三湧!你是天魔門的什麼人?”
春十一娘看到此處,倒是隱隱約約,倒是有了突如其來的幾分欣喜:“這招式……這招式……她先前提到春神……”
阿萱撲噗一笑,道:“白公子,龍形三湧,是天魔門師延陀的成名絕技。當中暗含天魔奇勁,如江濤湧現,層層不絕。但天魔勁所到之處,可以扭斷一切生機,若當真是龍形三湧,隻怕這些花瓣要全部碎成粉末,豈會好端端地隨波飄去呢?”
她負手看水,神情悠然,徐徐道來的模樣;在那一瞬間,使得春十一娘突然有了一種異常熟悉而又奇怪的感覺,仿佛在很多年前,在某一處的山水之濱,自己也曾見過一個人,於千百人的圍攻中,仍然保持著這樣一種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