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如小名,父母欲其易於生長,故以狗名之……今人名子,猶以此意,其理甚明。
北宋著名文學家歐陽修在《道山清話》中也對此發表了看法:
人家小兒娶妻長俗,往往以賤為名,如狗、羊、犬、馬之類。
近人王先謙認為:“‘愛而字之’,是也;顏以為‘不欲稱斥’,非也。”
看來古人取名除含有叫賤名孩子好養的心理外,也含著親昵的情感。當然這與古代的敬狗風俗也有著密切的關係。
在有些民族中,以狗命名包含有親昵的愛稱的味道,但在有些民族中,以狗命名卻表示了對孩子的輕視心理,例如藏族的古代命名中,有稱呼“其甲”的,意為“狗屎”,還有起名為“吉呂”的,意思也為“狗兒”或“狗屎”。
但一般而言,這類人名在藏族的人名中占極少數。而且也僅限於個別窮苦人家的孩子;從地區看,以狗取名的主要集中在前、後藏一帶。
古代的納西族在給孩子取名時,是依據十二生肖和“巴格圖”來推算的。命名禮是古代納西人家一件非常嚴肅認真的大事。孩子生出三日,便要為其行賜名禮。這一天,全家及較近親戚相聚,請來宗教祭司東巴,房院內擺案設壇,奉獻供品。
東巴首先要推算孩子於何方降臨,從孩子母親的年齡推算出母產子時的魂居處。納西族的原始東巴教認為:人之靈魂並非固定不變,而是不斷地按一定規律運動循環,凡女性,降生後的頭一個魂居地都是在北方,其靈魂按逆時針方向在巴格的八個方位輪換運行,即一歲北方,二歲西北方,三歲西方……九歲走完一圈到北方,如此輪回到生命的終止。
給孩子命名首先要推算出其母的魂居方位,如母親十八歲產生,那麼,母親當時的魂居地就是西北方,也就是說這孩子是由西北方投身於世的,孩子必須向西北方的神靈求名,所求之名就帶有西北方的特點。而西北方恰好為十二屬相中的狗神居住之地,如納西族東巴教巴格圖所示。
按巴格圖的十二生肖方位推算,凡在狗年出生的人,不論男女,所取之名必須以“狗”為主。
男性一般取名為:
肯瑪若(肯:狗;瑪:富貴;若:男子)肯很若(肯:狗;很:富足;若:男子)吾肯塔(吾:發音詞;肯:狗;塔:賢能)女性一般取名為:肯瑪命(肯:狗;瑪:富貴;命:女子)肯瑪久(肯:狗;瑪:富貴;久:富足)肯瑪塔(肯:狗;瑪:富貴;塔:賢能)巴格圖所說的狗神居住之西北方位與《山海經》中的犬戎國的方位是基本一致的。雖然從東巴經書裏我們看不出納西人對狗的特殊崇拜信息,但可以肯定作為遊牧時期的納西人有過犬圖騰的階段,這些帶有犬崇拜意味的人名可以為證:
肯稿:狗神的勝利之子。
肯若:狗神之子。
肯命:狗神之女。
肯瑪命:具有福澤的狗神之女。
肯瑪久:擁有福澤與富貴的狗神之女。
凡狗年出生者取名必以“肯”(狗)為基礎,也可以說是對遠古犬崇拜的一種追憶。
即便是在當代生活中,中國各民族人民也沒有完全放棄以犬為名的風俗。拉祜族的取名習俗是以出生者出生日的地支屬相來定的。牛日生的名“紮努”,虎日生的名“虎”,讀“紮拉”;兔日生的名“兔”,狗日生的名“狗”,讀為“紮亞”。羌族也采用十二生肖屬相來命名。豬日出生者命名為“豬”,羌語叫“別木”;狗日出生者稱為“狗”,羌語叫“苦木”。哈尼族、佤族、普米族等也都有以出生日的地支和屬相來命名的古老習俗。
壯語中呼狗為“Ma”,以狗為圖騰的氏族便以“麻”作姓氏。傣語中狗也稱為“Ma”,“麻”;洛巴語中的“埃基”也是以狗命名。土家族小孩也喜歡用狗取名,如黃狗、花狗、白狗、小狗等等。
可以說,以狗為名在中國是很普通的事。
遠的不說,從當代兩位大作家的取名就可窺出一斑。據老舍先生的兒子舒乙所說,老舍生於1899年2月3日。那一年是戊戌年,狗年。老舍是年底生的,姑母給了他一個很不中聽的外號:小狗尾巴。屬狗,和屬豬、屬雞、屬兔一樣,沒什麼高低貴賤之分,沒什麼不光彩的,可是“狗尾巴”,而且是“小狗尾巴”,實在令人接受不了。所以老舍小時候總是說他是糖瓜祭灶的那一天生的,覺得在灶王爺升天的時候光榮落地比“小狗尾巴”光彩得多,神氣得多。
老舍生於戊戌年臘月末,姑母為他取名,親昵地喚一聲“小狗尾巴”,那是寄托著一片愛心的。“小狗尾巴”還有一歲末尾的意思,不僅含有出生年份,連出生月份也含在這乳名裏了。
錢鍾書先生的取名也與狗有關係。錢先生也是屬狗的,他曾不無幽默地把“默存”(他的字)二字拆開,寫成“黑犬才子”,即暗示了他的屬相,又顯示出他的職業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