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晉梟雄錄08(2 / 3)

張韜也點點頭:“做皇帝的代價太過慘重,我也實在承受不了如此壓力,但是盡管如此,想做皇帝的人卻永遠也不會斷絕,大哥,你說是麼?”他突然轉頭問劉知遠。劉知遠聽了張韜剛才那番話,心中正在沉思,猛然聽到張韜發問,倉促之下回答道:“是啊,做皇帝有什麼好,偏偏有那麼多人要爭著去做。”說完之後又有點意猶未盡,於是補充道:“不過大丈夫生在當世,自然應當建功立業,若是能憑自己的本事來做了皇帝,而不像當今聖上那樣卑躬屈膝,倒也並非一無是處。身後的事情誰能顧得那許多,若是能做一個好皇帝,文治武功,把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對百姓蒼生來說也是一件幸事呢。”

張韜還想說什麼,陳暉已經起身大喝道:“哥哥你有淩雲壯誌,做兄弟的自然一力支持,能不能做皇帝在我來看不重要,我希望我們三個的友情能夠一直延續下去,不要因為其他的事情而受到影響。”劉知遠和張韜都微微點頭稱是,其實心中各有打算。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園外有人大喊一聲:“劉知遠接旨。”

三個人連忙整裝跪在地上,園門開處,進來欽差宣讀聖旨,原來又授劉知遠北京留守一職,要他盡快出發前去就任。劉知遠拜謝接旨,隨後送走了欽差,三個人圍攏在一起,仔細看了看聖旨上所言,開始都有點摸不著頭腦。自從石敬瑭遷都汴梁後,便把洛陽改名為西京,晉陽改名為北京,現在突然派劉知遠去鎮守北京,不知道是什麼意圖。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明白裏麵的訣竅。陳暉最後一跺腳說道:“哥哥就不要管聖上究竟是什麼想法了,你既然在洛陽當差不順利,現在正好外派你到北京留守,從此朝堂上那些跳梁小醜眼不見為淨,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就不要再猶豫了,我們兄弟兩個也實在不願意呆在這裏,整天受那契丹使者的鳥氣,正好趁此機會離開汴梁。那安重榮自從升任成德節度使以後,對你我都不太客氣,因為他離我比較遠,我沒有心思計較,現在隨哥哥去了北京,閑來無事,我卻要打到他府上去,責問一下這小子,看他怎麼如此勢利。”

陳暉剛剛說到這裏,劉知遠和張韜一聽到安重榮的名字,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似乎都想明白了什麼,陳暉見他們兩個如此反應,一時間有點發楞,還是張韜先發言說道:“成德軍和北京距離非常近,聖上讓哥哥去北京留守,想必是讓哥哥去監視安重榮的。”

原來安重榮自小就孔武有力,善於射箭,小名叫做鐵胡。他從小生在軍伍之間,沒有什麼文化,處理起事情來比較簡單。當初他要帶兵投奔石敬瑭時,曾經有人勸阻他,他便在轅門口豎起一杆大旗,言明說如果我要射中旗杆,其他人就不得阻攔,說罷一箭射去,果然正中旗杆;後來果然跟著石敬瑭打了天下,被冊封為成德節度使一職。他卻也看不慣石敬瑭對契丹的卑躬屈膝,認為自己的節度使官職還是小,應該可以取代石敬瑭當皇帝,而且他認為石敬瑭之所以能當皇帝,隻不過是仗著契丹騎兵給撐腰罷了,於是經常給部下說:“現在的世道,哪裏還講什麼君臣,不管是誰隻要兵強馬壯,就足可以當天子了。”為了堅定部下的信心,他又故伎重施,在軍中立起旗杆,言明自己隻要能射中旗幟上的龍頭,那麼就應該能做天子,說罷一箭射去,果然正好射中龍頭,從此以後更加自負。他既然把守成德,契丹使者要去汴梁,不免要從他轄地經過,安重榮便讓人四處去捕捉,心情好時將使者痛罵一番也便放走了,心情不好時可就動了手了,親自毆打使者。幾次將契丹使者擊斃在成德。契丹國內得知這事情,怎麼能不勃然大怒,但也不敢直接派人到成德去問罪,便派使者再三譴責石敬瑭。石敬瑭隻能上表謝罪,但也拿安重榮無可奈何。但是心中也實在害怕安重榮如果真的造起反來,那可就有點不好收拾了。於是連發兩道聖旨,一道聖旨把安重榮的兒女親家,原來的義武節度使皇甫遇調任為昭義節度使,不讓他們能夠首尾呼應;另外一道就是任命劉知遠為北京留守,目的就是讓他暗中防範安重榮。而且以劉知遠的赫赫威名,安重榮就是想造反,也得先掂量掂量。

劉知遠立刻派人去打聽,過不一會,仆人們告知他另外一道聖旨的內容,三個人這下子再無疑慮,雖然外派到地方,離開石敬瑭的身邊,其實不利於改善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產生的裂隙,但是究竟能夠不再身處小人之中,而且能夠單獨領兵,不受朝廷節製,倒也是一樁好事。張韜和陳暉的家本來就在晉陽,一直沒有遷到大梁來,借此機會,當然也樂於跟著劉知遠回晉陽去。當即便告了假,隨同劉知遠一同回到了晉陽城。

又是一年的暮秋時節,和風拂麵,梨花飄落,杜鵑聲裏,夕照銜山。那一聲聲如泣如訴的啼叫,使人聽來蕩氣回腸,像有傾吐不盡的仇怨悲傷。訴說給青山綠樹,難怪傳說杜鵑是亡國之君的靈魂所化。他的愁緒恐怕也似這滾滾逝去日夜不息的黃河水,綿綿無盡

鎮州府城裏突起一陣旋風,揚塵播土,倒樹摧林,揭去箭樓上的簷瓦,撕碎城牆上的告示,刮得日光失色,黑天昏地,旋風過後,市麵上一片蕭索冷落,籠罩著一層悲涼的氣氛,行人們個個斂氣低聲,匆匆掩麵而過。

節度使府門口的銅鑼響了起來,大隊兵丁從西城門蜂擁而出,戈矛如林,刀槍耀眼,片刻間就把法場圍得如同鐵桶一般水泄不通。百姓們紛紛圍攏過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無論是誰一看這陣勢,就知道節度使今天這又要殺人了,隻是不知道今天亡命刀頭下的究竟是誰。在人群中,劉知遠、陳暉和張韜三個人都穿著尋常百姓的衣服,猛看上去就是三個小商賈,隨著人群擠來擠去的正在觀看法場。就看從囚車中依次推出了大小三十餘口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當頭一人,已經年過五旬,身上被五花大綁,猶且大聲高呼道:“反賊安重榮,你不遵皇命,獨斷專行,不聽我們的勸諫,將來也必然身首異處。”軍士們不由分說,將他們按到在地,鄶子手刀頭揚起又落下,人頭滾落滿地。劉知遠眼睛突然望見,在法場中間還跪著一個小女孩,年齡不過七八歲,忍不住心頭一驚,心想依照法律如此小的孩子,是不能被斬首的啊。瞧這樣子,法場中間是一家人,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了安重榮,竟然被他如此樣滿門抄斬。在人群中打量片刻,看到一個老頭滿臉是淚,猜測他可能通曉內情,於是擠過去問候道:“老丈,請問法場上這家人犯了什麼法令,竟然被滿門抄斬,連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聽你問這問題,就知道你是外鄉人。這幾個月來,天天都有象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法場上的乃是指揮使賈章一家子,因為咱們的節度使老爺現在太過殘暴,而且暗自招兵買馬想要對抗朝廷,賈指揮使幾次三番上書勸阻,惹的安老爺大怒,便誣陷他克扣軍糧,判他滿門抄斬,那場上跪著的小女兒,按照律令應該免罪,可她頗有她父親的骨氣,自己跑過去對安重榮說,我家三十口人都被你殺了,你留我一個人在世間做什麼,幹脆連我也一並殺了吧。安重榮聽她如此說,倒也忍心,真的下令連她也一起殺死。隻是我們鎮州百姓,聞聽這女子如此剛烈,都紛紛前來替她送行。”老丈的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場內百姓一陣驚呼,鄶子手大刀落下,那小女孩已經身首異處。

陳暉隻聽得睚眥俱裂,劉知遠見他激動,唯恐再看下去惹出什麼事來。他們這次是特意來鎮州私訪,想看看安重榮究竟是不是如同傳說的那樣殘暴。前幾日劉知遠接到石敬瑭的密詔,說自己看安重榮實在不聽管製,於是下詔責問,誰知道安重榮看了詔書後大怒,竟然來使扣留,不讓他回大梁去。劉知遠便領著陳暉和張韜前來探聽虛實,現在看安重榮如此行徑,而他當時是由陳暉引薦而來,唯恐陳暉氣憤之下,反倒惹出什麼事端來。便拉著二人走出人群,朝城門走去,準備回北京去向石敬瑭報告消息。剛剛走到城門口,就聽到門外馬蹄聲大作,隨後一彪人們不顧路上的行人,沿著街道奔馳而來。劉知遠他們三人連忙躲在街道一旁,劉知遠抬頭觀看,以為如此囂張跋扈之人,肯定是安重榮無疑,誰知道定睛一看,雖然不是安重榮,卻也認得,連忙低下頭去,唯恐被對方認出。馬上的人趾高氣揚,根本沒有注意路邊的劉知遠三人,打馬飛奔而去。劉知遠等到這標人馬遠走,方才長出了一口氣,對陳暉和張韜說道:“看來安重榮確實已經有反心了,剛剛過去的這標人馬,領頭的乃是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他不在自己轄區職守,卻跑到鎮州來,眼看的是和安重榮密謀要互相勾結,我們這便立即回北京去,整兵備馬,同時向聖上稟報,要他加緊防備安重榮好了。”三個人結伴出了城門,陳暉的怒猶未消,看到城門口立有兩座鑄鐵人像,看那眉眼,仿佛同安重榮有幾分相似,忍不住將一腔的怒火都發泄在這鐵人身上,拔出劍來走上前去,用盡全身力氣就是一劍揮出,劍刃鋒利無比,加上鐵人年久腐朽,被陳暉一劍便把鐵人頭削落在地。旁邊的軍士大驚,紛紛叫嚷著跑了過來。劉知遠見勢不妙,連忙拉著兩人上馬,飛奔而去。

歲尾,奔騰呼嘯的朔風,挾著蒙古大沙漠上的滾滾寒流,順著黃土高原上的朔風陣陣,直灌大梁城,一場冰晶玉潔的雪珠,叮叮咚咚敲打著千家萬戶的門窗,接著晝夜不停撒下了滿天飛旋的鵝毛大雪,吞噬了整座大梁城。到處銀輝滿眼,凜凜皚皚,寒意直透萬戶千家。地上積雪被車馬行人踩成泥濘一片,一夜北風緊,全凍成了滑溜溜的冰道了。皇宮中上洛河取水的雙馬套車,也步步艱難,幾乎誤了宮中供水的時間。紫禁城中殿闕宮瓦和樹梢簷角處處積上了厚厚的銀雪,無數太監在掃除各處庭院和通道的積雪,不時停住大掃帚,嗬嗬熱氣,喊一聲:“今年特別冷!”宮中供應暖氣的龐大的地下管道,加足了柴火,才驅除了窗戶中鑽進來的深深寒意。就在這一片天寒地凍中,盡管石敬瑭的身上披滿了裘皮,但是心中的寒意仍然無處不在。他正在宮中的書房裏,手中拿著的是劉知遠剛剛派人送來的密報,旁邊的仆從們早看出皇帝的心緒不太平靜,沒有自己的事情了,遠遠的躲到書房外,大氣也不敢出,桑維翰接到旨意,這時剛剛走了進來,太監們見他來了,這才長出一口氣,知道皇帝就算心中再憤怒,隻要有桑老師在這裏,總能平息他的怒氣,連忙撩開門簾讓桑維翰進去。

桑維翰先給石敬瑭見過禮,石敬瑭見他進來也顧不得許多,擺手讓他起來,便將手中劉知遠的密報遞給他看,同時說道:“愛卿,你快給朕想想辦法,究竟該怎麼對付這安重榮,他現在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了,不僅敢扣留朕派去的欽差,而且還暗中勾結安從進,看樣子他們謀反是迫在眉睫了啊。”

桑維翰匆匆看了一遍劉知遠的密報,上麵說已經親自去鎮州觀察過了,安重榮為人殘暴不仁,濫殺無辜,召集了四下無數的亡命之徒,處處采買戰馬,已經開始獨霸一方,而且還勾結安從進,互為呼應,造反的心已經昭然若揭。桑維翰看罷沉思許久說道:“那安從進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們兩個若是真的勾結在一起,倒真是不太好對付。不過他們現在畢竟還隻是有這個心,還沒有來得及有所動作,我們隻要提前防備一下,還是可以避免的。”

“依你之見,朕該如何動作來防備安重榮呢?”

“依臣之間,現在正好是隆冬,陛下可趁向軍隊散發冬衣之際,借口北巡,去晉陽駐紮幾日,以觀看安重榮的反應,他若是真的敢造反,看陛下不在大梁,必然發兵來攻打;若是還不敢貿然發兵,我們就召他到北京來見駕,若是他能痛悔還則罷了,不然,就在北京將他拿下,押解回大梁來問罪。北京留守劉知遠素來為陛下所倚重,陛下去他那裏也不必擔憂。而且,即使安重榮想對陛下有所不利,有劉知遠在,他也必然不能得逞。”

石敬瑭聽桑維翰如此說,也是十分讚同,但是轉念一想,又有些不大放心:“愛卿你說的話非常好,我可以立即起身北巡,探查一下安重榮他的意圖,看他究竟是什麼意思。隻是如果我不在都城,若是一旦有變亂發生,消息送到北京時間太長,恐怕要耽誤事情。”

“這個嘛,臣已經替皇上您想過了,如果您禦駕北巡,京城的事情準備委托給誰來全權處理呢?”

“鄭王重貴,他的封地就在大梁,我若是北巡,大梁城的一幹事宜自然是由他全權處理,隻不過調兵遣將,需要有我親自簽署的詔書,但是軍情如果緊急,瞬息萬變,我在北京,他在大梁,怎麼可以迅速得到詔令呢?”

“不知道皇帝對鄭王是否放心?”桑維翰小心翼翼的問道。

石敬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鄭王重貴雖然說是朕的養子,但其實和親子無異。而且當日父皇耶律德光臨行之時,曾經要我將諸子都叫出來相見,也對重貴歡喜有加,親自命名其為河東節度使。我對他是極其放心的,愛卿有任何話不妨直言。”

“好,那臣這便請聖上預先手書空白詔書三十道,留給鄭王,如果聖上離京後有緊急軍務,鄭王來不及向聖上請示,可直接書寫附近各處將領名稱,加以調遣。這樣的話,聖上即使離京,也不至於沒有準備。”

石敬瑭略微思索了一下,知道桑維翰所說有理,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當即命人擺進書案來,就在桌上書寫了三十道空白聖旨,隨後又讓人招鄭王重貴過來,囑咐他道:“我即日起就要北巡晉陽,現在給你幾道空白聖旨,如果遇到緊急軍情,來不及向我請示,就在這聖旨上填寫附近各部將領的名字,便宜行事。“石重貴諾諾答應了。

桑維翰在一旁又說道:“安重榮屬下僅有成德軍一處兵馬,兵力其實有限,但是因為地處邊陲,周圍的幾個少數民族,因為長期受契丹的壓迫,所以逐漸南移到成德軍境內,投靠了安重榮,這麼以來,安重榮似乎覺得自己手下已經有不少兵馬。但那些少數民族其實並無心要和後晉作對,隻不過看安重榮有造反的心,所以隨聲附和虛與委蛇罷了。陛下您可以再給劉知遠下一道聖旨,讓他從即日起開始,逐漸招攬那些部族的領袖,要他們遠離成德境內,若是北歸仍然害怕契丹欺壓,可先暫時居住在河東境內。劉知遠名震邊陲已久,那些部族聽說劉知遠肯來保護他們,自然都會遠離安重榮,這樣以來,把安重榮的實力加以分化,他就更沒有什麼可以倚仗的了。”石敬瑭覺得此言有理,當即給劉知遠回信一封,要他悄悄和成德軍境內的少數民族首領接觸,不要再跟著安重榮為虎作倀,可速速南遷,由劉知遠來保護他們不受契丹欺壓。

剛剛把送信給劉知遠的人打發走,宮人來報說契丹使者來到,石敬瑭連忙穿戴整齊出來迎接,跪倒在地接聽契丹聖旨。契丹使者一路上潛行而來,至此才抖起了威風,趾高氣揚的宣讀了耶律德光的聖旨。原來北方諸部族中,本來勢力均衡,後來契丹逐漸強大,其他部族都不能和契丹抗衡,所以隻得聽契丹的號令。偏偏有土穀渾一部的首領名叫白承福的,也是性情剛烈之人,契丹使者幾次三番前來催要馬匹軍糧,忍無可忍之下,竟然將契丹使者殺斃。事情過後知道契丹必然要來報複,就帶領全族人馬南遷,一直到了成德軍境內。安重榮聽說他是因為殺了契丹使者而逃亡,拍手稱快,當即令人劃出一片地方來讓土穀渾部居住。加上後來安重榮肆意辱罵契丹使者,所以耶律德光勃然大怒,這便派人再次下旨來責問石敬瑭,說你的屬下安重榮顯示藏匿我們的敵人白承福,隨後又殺死我們路過的使者,你卻從來部懲罰他,難道非要等到我親自帶兵南下麼?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必然先去討伐你這不忠不孝的兒子,隨後再去殲滅那跋扈的臣子。石敬瑭聽了聖旨,全身冷汗直流,連聲說不敢不敢,吩咐左右好好招待契丹使者,同時請使者回告耶律德光,就說兒子已經準備好要懲罰安重榮,請爸爸拭目以待等等。

終於把契丹使者也打發下去了,石敬瑭累得全身癱軟,倒在椅子上不能動身,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對契丹人俯首貼耳,惟命是從,一方麵是因為契丹人確實對自己有恩,曾經出兵幫助自己打敗了後唐軍隊,而且又扶持自己做了皇帝;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自己把幽雲十六州都割讓給契丹,造成自己北方空虛,命懸契丹之手。內心深處有點擔心,他知道僅憑現在中原的實力,確實不足以抵擋契丹入侵,所以得過且過,隻要能哄得契丹爸爸開心,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但是有時候,他內心還是稍微有點羞愧,但這種羞愧卻不是因為他把土地拱手讓給了契丹,而是覺得自己這樣子確實也不太像個皇帝,甚至連兒子都不像,完全是個孫子。石敬瑭在心中暗暗盤算,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像耶律德光那樣縱橫馳騁,威風八麵呢?他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宮人們又來稟報,說成德節度使安重榮有表上奏。石敬瑭心想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安重榮竟然主動上表了,滿心狐疑的讓人送過折子來,打開仔細看了一看,將折子甩到仆從手中,站起身來不發一言,就在當地上踱起步來,桑維翰見他反應異常,連忙走了上來,從仆從手裏奪過折子一看,忍不住就是一驚。

原來安重榮自從殺斃契丹使者,已經料到此事不能善終,又見石敬瑭調兵遣將,將自己的親信調離,又安排劉知遠擔任北京留守,心中也料到幾分,知道石敬瑭對自己已經起了疑心,但他還存著一份僥幸,想鼓動石敬瑭和他一起抵抗契丹,於是寫了這麼一封信。在信中他說現在契丹已經眾叛親離,雖然雄居北方,但是其他部族都深恨契丹殘暴,土穀渾、突厥、契苾、沙陀等部族已經先後前來歸附自己,願意和契丹作戰,就連黨項族也將契丹的冊封文書等物交給自己,願意率眾抗擊契丹軍隊。朔州的節度使,因為痛恨契丹派來的節度使專權,前日已經派人將契丹節度使驅逐出境,委托自己代為懇求,能夠回歸中原,由後晉來統轄;其他各州的部將們,也各自引頸盼望,希望有一天中原大軍來到,將契丹人馬驅逐出去,重新回歸本國。天道人心現在都朝向一處,不應該加以抗拒。興複中華抗擊韃虜,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陛下你既遵契丹為君,又認賊酋為父,竭盡全力把中原的財物都去滿足契丹人,可是他們欲壑難填求索無度,普天下的百姓都憤憤不平,引以為恥。既然這樣,怎麼不說突然和他們翻臉,帶兵北進,上洗國恥,下慰人望。如果陛下真的能夠這樣,我這裏有十萬兵馬可做先鋒,隻需要旦夕之間,就可以把北方的契丹人全部趕出中原。如此這般描繪了一番美好前景,石敬瑭看了之後,也有點猶豫,有點動心,但是終究不能速下決定,所以在當地上來回走動,沉吟未決。

桑維翰見石敬瑭看完折子後不發一言,知道他心中猶豫,當即走上前去勸阻:“陛下,不要聽安重榮如此說,他這是因為預感到我們將不利於他,所以先發製人,托言要去征討契丹,實際上是想轉移我們的重點,他好安心發展,慢慢的積累力量來造反。再說,契丹兵強馬壯,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完全不能和契丹長期作戰,加上契丹本是遊牧民族,就算我們一開始獲得勝利,他隻要跑到大漠上去,我們就不能再繼續追趕,從此以後邊境又不得安寧,中原也終日惶惶,不如現在維持這種局麵,慢慢再看發展。”石敬瑭還在猶豫,宮人們報說劉知遠又有書信到來,打開一看,原來劉知遠第一封信彙報了安重榮的動向之後,又想到石敬瑭如此動作,安重榮想必有反應,於是立即書信一封讓人緊隨著送過來,上麵說的話和桑維翰如出一轍,言明如果安重榮借口要掃平契丹,石敬瑭萬萬不可信,他的真實目的在於借機發展自己的勢力。石敬瑭看自己的文武二膽不約而同的提出了同樣的觀點,也知道聽從安重榮的話不可行,於是下了決心,微笑著對桑維翰說:“朕身邊有你和劉知遠二人輔佐,真稱的上是如虎添翼啊。劉知遠在外麵替朕把守那裏,我都非常放心,而你一直替我出謀劃策,也是有非常貢獻。尤其是在和契丹的這件事情上,你可是出了大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