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滾滾,號角震天,一望無際的曠野離烽火彌漫。秀容城外,河東軍和契丹主力都拉開陣勢,象兩股呼嘯的旋風,互相席卷衝擊,攪成一團,長刀閃動,利箭蝗發,鐵蹄奔踏,展開了一場遮天蔽日的大廝殺。
這是一場令人驚絕的空前惡戰,金契丹兵強悍無比,河東軍勇往直前,劍斫槍刺,刀劈斧剁,鮮血成渠,死傷如織。雙方僵持不下。忽然,驚天動地的戰鼓聲中,宋軍陣列中揚起一麵大旗,大旗上隨風招展的是一個劉字,許多契丹兵都吃過劉知遠的苦頭,一看這麵旗子連頭皮都發麻。大旗周圍是無數小旗,每一麵旗上都繡著一隻飛虎,栩栩如生,雙翼振翅欲飛,虎目如顛,張牙舞爪直撲契丹兵。大旗下,縱馬揚刀的河東軍兵士殺聲裂耳,錐刺一般的衝進契丹兵前隊,一下子就把鐵桶般牢固的陣腳衝亂了。
陳暉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他完全沉浸在殺戮的瘋狂中,早已經殺紅了雙眼,哪裏刀劍密集,哪裏箭簇如飛,氣氛緊張,殺機慘烈,他的戰馬就衝向哪裏,左手揮刀,右手舞劍,直向一排排契丹兵的頭盔鎧甲砍去,砍得錚然迸出火光,血光四濺。契丹兵的身軀在他的鋼刀下栽倒,人頭在馬蹄下滾動,使他感到了快樂和陶醉。突然,他從眼角看到在契丹兵的陣營中,豎著一麵大旗,旗下端坐著一員將領,看那做派可能就是偉王。陳暉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陣豪情,他將手中的刀使勁一揮,大聲喝道:
“砍到契丹兵的帥旗。”
陳暉舉刀一指一箭之地外的契丹兵大旗,奮力呼喊,跟隨在他身後的河東軍戰士,半數帶傷,發一聲呼喊,縱馬跟了上來。
護衛帥旗的契丹兵驍將率眾攔截,陳暉揚起鋼刀,灑落一串血珠,大吼一聲抖韁繩殺來,殊死搏鬥中,不斷有人落馬,瞬間便被馬蹄踏得稀爛,但河東軍將士們人人抱定必死的決心,前仆後繼,越集越多,越戰越勇,契丹驍將被陳暉攔腰劈為兩半,眼看得契丹兵的方陣慢慢垮了。
號炮三響,契丹兵帥營中金鼓齊鳴,大營深處馳出一對對人馬皆身披重甲的鐵浮屠和凶悍的拐子馬。鐵浮屠三騎一伍主力衝鋒,馬後步兵跟隨而至。鐵浮屠每前行數十步,步兵便用鐵蒺藜堵塞後路,不讓鐵浮屠後退,拐子馬騎兵則由左右兩翼包圍衝來,弓箭手隨後放箭進攻,河東軍騎兵迎戰鐵浮屠,刀砍不入,箭射不中,衝向前的幾十騎,拚死衝殺,不能前行一步,反被困在鐵蒺藜重,紛紛中箭落馬,有幾匹戰馬倒在鐵蒺藜上,瞬間血湧如泉,僵持不足片刻,河東軍將士被拐子馬截斷退路,腹背受敵,契丹兵弓箭手彎弓齊射,又射到了幾十名河東軍兵士,他們象一片樹林似的紛紛倒下,默默地莊嚴而勇猛的死在血泊中。
契丹大旗下,戰鼓雷鳴,殺聲陡烈。被契丹的鐵浮屠,拐子馬合圍的河東軍騎兵傷亡慘重,人馬銳減,陳暉的戰馬被流矢射中,哀鳴著倒在鐵蒺藜上,陳暉握著鋼刀,一躍而起,踩踏著遍地屍體衝向契丹大旗,隻見他渾身是血,風一般旋轉,手中鋼刀砍瓜切菜般削掉擂鼓助戰的契丹頭顱,又迅快的撲向契丹的大旗。遼偉王見他來勢凶猛,連忙上馬逃竄,陳暉也來不及追趕,隻把手中鋼刀揮起,一次又一次的砍向契丹大旗。
喀嚓一聲,契丹陣中的大旗轟然折斷,鼓聲驟止
河東軍戰列裏戰鼓突起,畫角直衝雲霄。河東軍士們眼看對方帥旗跌倒,士氣大震,紛紛向前殺來。陳暉縱馬揮劍,似從天降,緊隨在他身後的是黑壓壓湧來大隊刀牌手,伏兵奇襲,頃刻間將鐵浮屠,拐子馬驚呆了。
河東軍刀牌手舉盾擋住長槍,箭雨長柄樸刀專砍馬腿,鐵浮屠戰馬倒地斃命,逐漸減少,步兵弓箭手無路可退,反被鐵蒺藜紮得鮮血淋漓。
陳暉手中的寶劍寒光四射,削鐵如泥,連續刺殺十數員拐子馬契丹兵戰士,率領刀牌兵和河東軍兵士一起殺向契丹帥營,屍骸枕籍的曠野中,無數鐵盔在湧動,龍鱗般得胸甲在流血,刀劍碰擊,馬嘶人喊,殺的天昏地暗。
黃昏時刻,河東軍鳴金收兵,左中右三軍緩緩後退,返回城中
陳暉正要向城樓上指揮作戰的劉知遠發問,身後契丹兵帥營內號炮連聲,又響了起來,他回頭一望,隻見滿山遍野湧來了四色牙旗,胡茄長鳴,人馬如潮,原來是契丹兵的大隊援兵到了。劉知遠和陳暉對望一眼,劉知遠將手中的小旗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從側翼的山坡上突然又衝出了一標人馬,領頭的是張韜,帶頭衝向了契丹兵陣營,萬眾呼應,如同潮水湧動一般殺向契丹兵,奮勇廝殺。河東軍的旗幟很快就衝入了敵營,勢不可擋。這邊劉知遠和陳暉也各催本部兵馬衝入契丹陣營中,肆意攪動。在廣闊無垠的曠野中,兩隻隊伍交彙在一處,刀劍碰擊,混戰激烈,契丹兵越來越多,殺退一陣又湧來一陣,劉知遠他們三人指揮著河東軍將士,廝殺得汗透甲胄,血染征袍,但契丹兵依舊源源不絕的湧來。
一場惡戰,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到了晚上,盡管契丹兵人多勢眾,但是幾次衝擊都沒有能夠衝破劉知遠的陣線,隻留下來遍地的屍體,偉王眼看傷亡慘重,也知道劉知遠帶兵攔阻的話,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打過去的。於是鳴金收兵,契丹兵趁夜繞過河東,從鴉鳴穀東進和趙延壽他們彙合去了。這一場秀容阻擊戰,以晉軍的大獲全勝而告終。劉知遠見偉王帶兵退去,也不追趕,吩咐手下人整點傷亡,自己也向石重貴上書報捷。
劉知遠自從打敗了偉王,便自己固守晉陽,也不管其他地方的戰局,可是有一天,陳暉突然走過來見他,言語之間吞吞吐吐的,劉知遠心中疑惑,心想陳暉本來是個直爽的人,今天這是怎麼回事?於是再三追問,陳暉方才說道:“我想向哥哥借一萬兵馬,去援救高行周。”劉知遠非常驚訝:“兄弟,高行周是北麵行營都指揮使,他率領的乃是後晉的正軍,論兵力和裝備,要比我們還要強大,要你去援救做什麼?”
當年高行周尚且在後唐時,曾經率兵圍困晉陽,恰好陳暉趕來,和高行周一場惡戰不分勝敗,後來耶律德光引兵來到,解了晉陽之圍,再後來後唐滅亡,高行周和符彥卿兩人便投降了後晉,陳暉又專門去找高行周比試過幾次,兩個人惺惺相惜,逐漸有了交情。現在高行周被石重貴任命為北麵行營都指揮使,率兵駐紮在戚城抵禦契丹兵。開始尚且是趙延壽作為先鋒,和高行周作戰,哪裏能是對手。但是後來耶律德光引大兵前來,偉王又領著殘部去和他們彙合,兵力大增,竟然將高行周符彥卿二人圍困在了戚城。高行周勇猛符彥卿善謀,兩個人一看敵軍勢大,知道不能力拚,於是把所有人都撤回到戚城內,進行堅守。契丹兵本來可以直接繞過去攻打大梁,但是因為戚城地處要害,如果不能攻克,到時候反而有可能被人從後麵襲擊,所以兩軍就在戚城開始了相持。高行周一邊堅守,一邊派人通報大梁,要石重貴即刻派兵來援救。但是告急文書自然首先是到了景延廣的手裏。景延廣雖然以前也打過幾次仗,但是都是小規模的戰鬥,象契丹這樣舉國來戰的陣勢,他以前還從來沒有處理過,自然有點手忙腳亂,任命劉知遠和高行周分路阻擊敵軍之後,又傳下一道命令,要其他地方的將士不要擅動,就在各自駐防的地方嚴防契丹軍。現在接到高行周的告急文書,如果又去調動各處的將士們去援救,顯得自己做事情沒主意。而且又錯誤的估計了戚城的形勢,認為高行周他們隻不過是借機要求增兵,其實並沒有信中所說的那麼危險。於是竟然把告急文書扣下,壓根沒有說給石重貴得知。隻把劉知遠打敗遼偉王的告捷文書告訴了石重貴。君臣二人躲在大梁自得其樂,完全不管那邊高行周的水深火熱。
高行周連發幾道告急文書,見朝廷連個回信也沒有,更別提援軍了。而契丹兵在外麵每日攻城,幸虧戚城的地勢比較險惡,契丹兵馬雖多不能一擁而上,不然早就城破人亡了。他和符彥卿商量以後得出結論,按現在這種情況,若是等朝廷的援兵到來,恐怕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至於朝廷為什麼遲遲不派救兵,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了。當務之急,還是需要請求周圍各地的援兵。於是派出使者向周圍的各地節度使告急,要他們速速派兵前來救援。那些節度使雖然接到信,但是由於景延廣已經三令五申,讓他們分兵據守,不要合兵出戰,而現在也沒有接到朝廷允許出兵的命令,所以雖然心裏著急,也不能有絲毫動作。河東地方離戚城較遠,而且高行周知道河東戰事也相當吃緊,所以並沒有給劉知遠發告急文書,陳暉是偶爾從其他兵丁那裏知道信息,然後讓人去打聽以後才知道此事,一聽說高行周現在如此危急,哪裏還能等待,當即便來找劉知遠借兵。
劉知遠聽完陳暉的敘述,卻沒有馬上答複,而是背轉身去陷入了沉思。這次打敗了遼偉王之後,劉知遠已經知道,後晉的滅亡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以契丹戰鬥力之強盛,後晉的軍隊根本難以匹敵。他雖然現在名義上仍然是後晉的臣子,但在自己的內心,早已經不認石重貴這個皇帝了。所以,看著後晉滅亡,他心中反而有一些幸災樂禍,頗有一點坐山觀虎鬥的心思。等到兩方麵打的不可開交,雙方的戰鬥力都有所消弱的時候,他再出來撿便宜。如果後晉還有那麼點運氣,居然把契丹打敗了,那麼自己就在契丹兵的歸途上攔截他們,痛打落水狗;如果契丹滅了後晉,自己正好接著驅逐外夷的旗號起兵,拉攏人心,發展隊伍,想必契丹即使能滅了後晉,也要元氣大傷,不能久居中原,到時候自己輕輕鬆鬆就可以稱霸中原。可是剛才陳暉這麼一說,他的心情又開始有點矛盾。一方麵高行周率領的已經是後晉幾乎全部的精銳,其他節度使的兵力有限,根本無法解救戚城的危難,自己若是不去救援,想必高行周最後的下場就是全軍覆沒;另一方麵,高行周此人忠義勇猛,和自己的交情也不賴,若是就這麼坐視不理,最後被契丹消滅,自己也有點於心不忍;還有最關鍵的就是,雖然自己有心取代後晉,但是現在卻還不是最恰當的時候,依自己現在的狀況,和後晉其他兵力合兵一處,對抗契丹尚且有一絲希望,若是單獨和契丹對抗,恐怕也是力有未逮。劉知遠迅速的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勢,立即做出了決定。他猛然轉過頭來說道:“高行周有難,我們自當相救,我在河東防守契丹的任務非常重,暫時還不能離開,陳暉,你立即去找張韜,和他率兵兩萬去援救高行周。”
高行周在戚城望眼欲穿,也等不到一個救兵到來,眼看契丹攻城的力度越來越大,雖然自己打退了對方多次進攻,但是自己這邊的傷亡也非常嚴重,戚城本來就不大,裏麵沒有多少人口,現在幾乎所有的兵力都放在了守城上,眼看著城池就守不住了。高行周慘笑著對符彥卿說:“朝廷的救兵不到,看來我們兩個這次就要在戚城盡忠報國了。”符彥卿鼓勵他說:“不要泄氣,契丹兵突然增多的原因,是劉知遠把偉王那一路兵馬阻擊在了秀容。等到他緩過手來,知道我們這裏形勢危急,必然發兵來救。劉知遠此人雄才偉略,做事情懂得輕重,斷然不會坐視不理的。”高行周還在半信半疑,突然有人來報告,說陳暉和張韜領著兩萬河東軍來援救,高行周大喜,登上城頭一看,果然見陳暉率人正和圍城的契丹軍士廝殺,這一下可是喜出望外,大喊一聲:“來人,隨我出城接應。”領著人馬便衝出城去。和陳暉合兵一處,大戰契丹兵。
這一場惡仗從中午開始,一直打到日暮西山。守城的晉軍由於絕處逢生,各自振奮精神,拚死作戰,而契丹由於長期沒有攻下戚城,現在反而等來了對方援軍,也是惱羞成怒,加上這是雙方這麼長時間以來首次麵對麵交手,所以誰都沒有保留。到了最後,畢竟契丹人多,隻見在秋天的暮色中,紅色衣甲的步兵騎兵已經退到主戰場之外的南部山頭,大纛旗上的“晉”字尚依稀可見。主戰場北麵的山頭上黑蒙蒙一片,黑色旗甲的兵團整肅的排列在“遼”字大纛旗下嚴陣以待,憤怒的望著南麵山頭的晉軍,隨時準備再次衝殺。南麵山頭的晉軍,也重新聚集成步騎兩陣,同樣憤怒的望著北麵山頭的契丹軍,同樣準備隨時衝殺。
血紅的晚霞在漸漸消退,雙方就這樣死死對峙著,既沒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沒有任何一方衝殺,穀地主戰場上的累累屍體和丟棄的戰車輜重也沒有任何一方爭奪。就象兩隻猛虎的凝視對峙,誰也不能先行脫離戰場。陳暉和高行周兩個人遍身是血,根本不知道是自己受傷所致,還是被敵人的鮮血所染紅,兩個人騎在馬上,來回逡巡,等待著再次發起衝鋒。那邊的耶律德光也從山上朝下望,他曾經見過陳暉,依稀認得陳暉模樣,心中不由一驚,問左右說這是何處來的援軍,左右告訴他說是從河東趕來的援軍。耶律德光心想不妙,連忙轉頭讓人把身後的大旗挪到他處,仍然覺得不保險。吩咐下令鳴金收兵,來日再戰。對麵的後晉軍隊見敵軍退卻,歡聲雷動。陳暉和張韜就紮兵城外,高行周讓一部分士兵進城,另外一部分和河東軍彙合一處,也都駐紮在城外。
到了深夜,高行周、符彥卿、陳暉和張韜四個人仍然在研究軍情,張韜在來的路上早已經觀察過左右形勢,這時提出自己的意見說,契丹人數遠超於我們,今天我們是仗著一股氣勢,所以能戰個平手,但是明日如果再這麼打下去,最後肯定還是我們失敗。我來的路上已經看過了,契丹要想攻城,必然要走陽平穀而來,我們今夜卻不休息,先派一部分兵馬去穀上埋伏,明日契丹若是來攻,就在穀頂上向下射箭,以射退敵軍。大軍就駐紮在穀口,契丹兵僥幸能夠衝過穀口,我們以逸待勞,以強敵弱,慢慢消耗契丹兵力,隻有這樣,才能夠堅持下去。其他人都紛紛讚同,當即連夜安排。
第二天契丹果然舉兵來攻,但是前隊人馬剛剛進了穀口,上麵埋伏的晉軍突然發動襲擊。契丹兵沒有料到晉軍居然在這裏設伏,一時之間有些慌亂,尚未進入穀中的退了出來,已經進入穀中的半數被晉軍射死,半數被穀口的晉軍殺亡,折損了不少兵馬。耶律德光連忙喝令隊伍停止前進,轉而也派人爬上穀頂想搶回有利地形,但是晉軍已經守在了上麵,誓死不後退一步,契丹兵倉促間也不能得手,就這樣又支持了一段時間。這天兩軍又圍繞著山穀開始了爭奪,突然見遠處塵煙大起,一標軍馬衣冠鮮明,氣勢洶洶的殺奔過來,張韜眼尖,從城頭上望見那標隊伍中旗幟上一個大大的晉字,連忙告訴高行周得知,高行周開始尚且不信,等到隊伍到了近前,可不真是後晉的援軍到了,領頭的一人,方麵大耳,身披滾龍袍,卻原來是石重貴禦駕親征。這一下更是沒有想到,傳令下去,開城迎敵,後晉的所有部隊都聚在一起,鋪天蓋地一般朝契丹兵衝殺過去,因為看到石重貴以皇帝的身份,親自來到陣前廝殺,兵士們都受到鼓舞,個個爭先,以一當百,契丹兵沒有想到戚城小小一地,竟然連續來了兩撥援軍,也不知道後續還有多少援軍會到來,不由得有些泄氣,勉強擋了一陣便自行後退,兵敗如山倒,耶律德光眼看事情不妙,唯恐損失更加慘重,急忙傳令讓全軍後撤三十裏。晉軍仍然在後麵緊緊追趕,耶律德光狼狽不堪的一路奔跑,直跑了五十餘裏,晉軍這才不再追趕。耶律德光清點兵馬,死傷三萬餘眾,不由得愁上心頭,知道這次舉兵南侵,本來想順勢入主中原,誰知道竟然落到如此下場,傳令全軍南撤回契丹,沿路燒殺搶掠不提。契丹的這次南征,就以失敗而告終。
高行周率眾將前來參拜石重貴,跪倒在地失聲道:“陛下若是不親自前來,恐怕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契丹兵力圍困戚城日久,我們幾次給陛下上書求援,始終不見援兵,還以為這番就要為國捐軀了呢。”石重貴也是感歎良多,安慰了一番眾人才說道:“這都是因為景延廣沒有及時稟報我情況所致,他隱瞞了很長時間才告訴我,所以我才來遲了。”
原來景延廣起初不願將高行周的告急文書呈交石重貴,想觀望幾天形勢再說,但是高行周的告急文書一封接著一封,有時甚至一天數封。景延廣也隱約覺得戚城可能戰事非常吃緊,不敢再隱瞞不報,於是告知石重貴得知。石重貴聞聽消息大驚失色說道:“高行周領著的兵士已經是晉朝的全部精銳主力,如果全部折損在戚城,我大晉就沒有可用之兵來抵禦契丹了,怎麼可以不救呢?”景延廣還想狡辯:“可是各處的兵現在都已經駐守在不同地方,京城已經無兵可用,隻有陛下的親軍一萬,難道也能派過去救援不成?”石重貴倒還有一點血性,聽景延廣如此說,勃然起身說道:“若是高行周全軍覆沒,區區一萬親軍能抵擋契丹鐵騎麼?我這便親自領兵前往救援,又有什麼不可以的?”景延廣見石重貴動了真怒,倒也不敢再行抗辯。石重貴當即點起兵馬,便朝戚城火速趕來,恰巧趕上二軍對壘,這才打敗了契丹來犯。
石重貴又問說看你處兵馬,好多是河東軍的服色,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高行周連忙拉過陳暉和張韜來說:“幸虧河東節度使劉知遠知道臣這裏吃緊,雖然沒有陛下的旨意,但是為了救我,仍然派了兩萬兵馬過來援助,這便是領軍的陳暉和張韜。”石重貴倒還有些記性,聽了陳暉和張韜的名字後,思索半晌說道:“當日劉將軍將我救離洛陽時,曾經給我說過他有兩個好兄弟,同時去到洛陽救我石氏家眷,依稀便是二位,不知道是否有此事。”陳暉和張韜連忙口稱不敢。石重貴趕上一步將他們攙起,誠懇的對他們說道:“劉將軍原來是我父皇的左膀右臂,對我們石氏一門恩重如山,我一時都不敢忘記。但是這次因為有小人挑撥,讓劉將軍受了委屈,對我可能有點意見,自從去了河東以後,都很少給我來信上書,你們二位和他熟稔,回去以後轉告劉將軍,就說如果我有什麼對不住他的地方,請他千萬看在高祖的麵子擔待一些。不要辜負了我們對他的信任,好好守著河東。”陳暉和張韜諾諾答應。又過了兩天便向高行周告辭,領兵返回了晉陽。回到晉陽以後,把石重貴的一番話轉述給劉知遠聽,劉知遠聽了以後,也是感慨萬千,想起當年和石敬瑭衝鋒陷陣,奮不顧身的往事,又想到現在自家和石重貴存在的隔閡,又是唏噓不已。本來心中的一股衝動已經按捺不住,被石重貴這麼幾句軟和話一說,又有點猶豫了,自此後仍舊繼續發展河東經濟,養兵備馬,開墾荒地種植軍糧,但心中已經不如先前那麼著急,更加耐心的等待著合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