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道的謎語(1 / 3)

“我自路西法處回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如這地下水潭一般冰冷而平靜,“雖然之前就見過你,但是直到見到路西法之後,我才相信,原來真的存在天堂與地獄。”

灰的身體戰栗的越發的利害,它幾乎接近恐懼的絕望,卻又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它殘著微弱的聲音答我的話:“光明與黑暗,從遠古時便分野。是否真的存在路西法這樣的角色並不重要。”

“可是,作為黑暗最高的統禦,路西法告訴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目睹著灰眼中的希望慢慢地熄滅,卻殘酷地繼續宣布著審判,“他說,他從未期許過我的誕生,更清楚地說,是他從未期許過所謂‘拉德爾族出現東方血統的女性族長將統治整個血族’這件事情。”

那雙漂亮而毫無用處的眼睛茫然地望著我,微張著嘴唇有一種恐懼的美,然而我亦不為所動,僅僅以筆直地回望傳遞我已確定某種事實的心情。

“路西法……是個狡猾的天使,他若說謊,也不奇怪。”這樣說的灰,沒有鄙夷的神色,自然,同為墮天使它也沒有鄙夷的立場,然而,說出這樣的話的它,臉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那是無法壓抑無法掩飾地,本能所反應出的痛苦。

“剛才你翅膀的顏色……又變深了一點,更接近像路西法那樣的黑色。”無視灰被我的話語所刺的一陣瑟縮,我仍繼續著質疑,“這是因為光明的準則中,不允許你在背後詆毀他人——還是因為,不允許說謊這件事情?”

路西法固然狡猾,但在我看來,他的驕傲更甚一切,尤其是在對我有一種莫名敵意的情況下,他應該不屑與欺騙我。

是相信路西法的驕傲,還是相信灰預言的真實度,如果在這兩者相悖的情況下,我想,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因為——“你曾經作出的預言,真的是純粹出自對於未來占卜的結果麼?還是——出自某個意誌的授意呢?授意你將預言告知血族,甚至,製造就像窺視未來一樣的夢境給我看。”我相信,不會有一種無緣無故的背叛,尤其是出身光明的天使,不會毫無緣由地投身黑暗,並為之奉獻自身的能力。

作出那樣的預言,擾亂六族原本堪稱平衡的局勢;作出那樣的夢境,擾亂我原本期望平靜的心——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如果那預言是真的,那來自光明的勢力應盡力隱瞞這預言,並設法於我與血族的命運連係起來之前,將我消滅,這是最簡單,也是完全與現實相反無法成立的推測。

如果那預言是假的,那麼我的存在不過是為了削弱乃至消滅血族的勢力——然則,何以有我的存在以印證預言?血族之血向來不為東方血統所容納,不管伯希與我自己如何從客觀常理中推斷我成功轉化的原因,為何預言竟及時地被徹底實現了?

地獄中,路西法欲言又止的樣子,難道已暗自猜測了我的存在出於光明勢力的陰謀?他為何又順勢將我推上統禦六族的道路?

然而矛盾的基點在於,我卻完全無投身光明抑或消滅黑暗的欲望。試圖統禦六族,不過是情勢築就的命運來勢洶洶,我隻是選擇了順勢達到目的最便利的一條途徑,若六族真被集結一誌,就光明與黑暗在人世的勢力刮分而言,絕對不是有利於光明麵的未來。

光明勢力不會采用這麼沒有把握和有損己方利益的笨法子。

但,如果我並非源於光明刻意製造的黑暗,那我究竟為何被卷入這命運的漩渦,如同雙眼被蒙上黑布隻能依靠提示踏上命運盲道地前行?

這一切的疑點,集中在了製造出預言的原點,墮天使灰身上。

它究竟是真的背叛,還是假意詐降,為何會甘願為屬於黑暗魔物的血族奉上它作為天使而被賦予的預言能力呢?

我甚至隱隱地感到害怕,如果這真是一場蓄意已久的戰爭,那麼我就是被灰選上的那條無間道,一條橫亙在世間最古老最龐大的兩大勢力之間的無間道,而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也沒有選擇退出的自由。

然而,我不甘束手就擒。一切的突破點,還是在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