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士藍這個氣泡裏的成員大多是四五十歲了,除了象小伍子這種個別特殊貨色外,其餘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些人年輕時都有過一番抱負,一番經曆,至少在茂林鎮這個範圍內,都有所建樹。然而由於客觀原因——說白了就是官位太少、回城太難、年齡又大——這些人久居這大山旮旮,鬱鬱不得誌。茂林這塊地盤是他們幾經鏖戰才站穩腳跟的。對於這些已過三分之二人生的人們,任何外來的力量,都會受到他們本能的一致的排斥。
更何況隻要是人,就逃脫不了妒忌的天性。霍山這麼年輕,就爬到了他們頭上拉屎拉尿,他們心裏要沒點不舒坦,那還是人嗎?
背後議論,說最常見的由嫉妒引發的泄憤方式。
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是也。
在這點上,夏士藍明顯比他們高明。
夏士藍不管心裏怎麼想,明麵上,是坦蕩的:“溫水燙不了好豬嘛,”夏士藍總結道:“年輕人嘛,衝動一點,未免不是好事。年輕人循規蹈矩的,就沒奔頭了。霍山雖然是個娃娃書記,長著一張小白臉,靠著女人上位——也就是組織部二科科長丁咚,但是,以我看呐,他還不錯嘛,有幹勁兒。我們茂林鎮,茂林鎮老百姓,需要這樣的年輕人,來帶領大家打開新的天地嘛......”
“這個靠女人的狗東西!他倒是有幹勁!”小伍子酸溜溜說:“你沒見到今天中午他打完架,那些圍觀的女娃子對他拋的媚眼,媽逼的!”他恨恨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看就是個好色鬼!”小伍子三句話不離女人。
聽的人一呆,就連夏士藍都摳了摳頭,有點想不明白,女人看霍山,霍山怎麼成了好色鬼了。
“他以後肯定是個強奸犯!”誰都以為小伍子這句話,是隨口說的,但是誰都想不到,這其實是他很有深意的一句話。
“不要罵人嘛,”夏士藍說:“我們不僅要支持霍山,還要無條件的支持他。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嘛。”
夏士藍的話,雲山霧罩的,大家都有些糊塗了,一起盯著他,就連鮑芝蘭也停下打毛衣的手,不無緊張,又充滿期待地凝視著自家丈夫。
夏士藍呷了一口茶,謙虛地笑了笑。
他的笑從來不是假惺惺的,而是十分真誠。至少你表麵絕對看不出來虛偽。
他的笑是充滿睿智,真誠而謙虛的笑。
人臉上最有意味的是眼睛,但最生動的卻是嘴。夏士藍微笑著,輕描談寫說:
“人呐,有時候跑得快是一件好事。但是呢,又不一定是好事。畢竟跑快了,容易摔跤嘛。咱們老街的情況,說複雜吧,不複雜,說不複雜吧,又複雜。這就要看是什麼人,站在什麼角度去處理老街的問題。倘若一個外來人,急於求成,盲目推平老街的話呢,可能會造成一些下崗職工上訪嘛。”
劉湯圓在會上提到的那些個鄉鎮企業,已經進行過企業改製,人員是早就下崗了,但是因為沒有錢進行安置,所以安置費,都是用廠房來代替。這點和建管所蔣麗的老公虎大哥在供銷社改製時一樣,下崗費就是分的供銷社的房子。
夏士藍呷了一口茶,又笑了笑,繼續說道:“但是呢,我們不能因為有困難,就阻擋老街改造的步伐。站在發展的角度看,這是對整個茂林鎮有利無弊的好事情。所以我們要支持霍山大膽的去幹。不過要是他幹完了,想以舊城改造為跳板,步步高升,那肯定先得把下崗職工處理好才行嘛。不過他有沒有能力處理好這裏的下崗職工呢?”他環視四周:“這可是一副重擔呐!”
“就憑他那魯莽的性格......”小院裏的人,都搖了搖頭。
夏士藍揭開茶蓋,示意鮑蘭芝往裏麵摻水:“等到這娃娃書記喊挑不動了,又或者是挑翻了...我們再接過來嘛。那時,啊,哈哈...工程也完工了...改造期間的任何事情...都和我們無關的嘛,那都是他霍山莽撞惹的禍嘛。對不對?”
這是一條妒忌混合著不服輸、借刀殺人,殺人還不見血的毒計。難怪茂林鎮的人給夏士藍取了個外號,叫做“下世爛”。
“妙!”?旁邊的回過神來,齊聲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