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顧教授送上了車,我轉身就上了89路公交,終點站是京郊的停鳩山,山上有座安息寺,據說寺裏隻有一位僧人,法力高超。
我也知道作為當代新青年、大學生應該用知識武裝頭腦,用科學的方法來保護自己,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紙老虎。可是,作為鄉野老農民的後代,幾千年的思想根深蒂固,五年前外公去世的時候我就似乎能夠感受到外公對我的不舍,朦朧間能看到外公回來為我整理書桌。我媽說這是我在自己安慰自己,我也認為是思念太深的緣故。
可是今天這事太蹊蹺了,寧可信其有,求個小佛安心。
下車已是日上中天,就算是北方夏天的太陽也不是紙老虎。不過停鳩山倒是清涼,青石板鋪地,一路踩上去在腳下清脆作響,路邊是清一色的銀杏樹,知了躲在葉縫間大膽地吼叫。原本在山下就看到的寶刹一角卻在一個小時的行進下越來越小,似乎我走反了方向,但據百度地圖以及路邊的指示牌又很清楚地顯示並沒有走錯。
坐在樹下研究為什麼顯示四十分鍾的路線,我走了兩個小時還沒到的原因。後麵來了一位僧人打扮的老者,一襲青灰色僧袍,胡子白花花稀稀拉拉的幾根,臉上的皮膚倒也不比雞皮年輕幾分,可是卻身姿挺拔,一點不見岣嶁之象,同樣長的路程上來,居然臉不紅氣不喘步子邁得那叫一個輕盈,飄然欲仙。唯一違和的就是他身上竟然背著一個阿迪達斯的雙肩包(據我所知應該是阿迪達斯的限量版,寢室浙江來的土豪老五也眼饞好久都舍不得買,居然背在一個老和尚身上)。
直覺告訴我此人不是高人就是壞人,所以現在我能做的反應就是不是誠心求教就是腳底抹油。判斷了一下敵我雙方的實力儲存:
於是,我站起來,拿出最誠懇的微笑用最清甜的聲音:
“您好,老人家,您也是去安息寺的吧?”
“你好,小姑娘,我不是去安息寺,我回家,我有那麼老嗎?”額……,好活潑的老和尚,原來停鳩山上還有人住啊,安心很多。
“這個……您是看著身體挺好的,那您知道安息寺怎麼走嗎?”
“你這小姑娘看著挺聰明的怎麼不識字啊,外麵路牌不是說了嗎,沿著這條青石路一直到頭就到了,可惜了了,看著聰明的大腦瓜子。”一邊說還一邊搖搖頭,頗有一種為國家可惜糧食的樣子。一個有用的信息沒說,淨挖苦我了。
我還得問道呢,能屈能伸,忍吧。
“這麼晚了你也別上去了,寺裏不留客你不知道?”仿佛是實在看不過我的智商了,他又好心提醒。
“不行,我今天一定得見到了凡師父,不然我不能回去……也不敢回去啊”想到今天看到的顧譯畫,我心裏就發寒,就算真有什麼聊齋故事也千萬別找上我。
“別怕,啊,是來問吉凶的吧,也別找什麼了凡大師了,也就是一老和尚,他還收錢,也不便宜。”他似乎能看到我的恐懼,出言安慰我。然後將背包取下來翻翻找找,“喏,還有一個給你了,不過你要拿什麼跟我換呢?”他的背包是像是個什錦餡兒的糖果裏麵什麼都有,紅領巾、老照片、金墜子、婚戒、車鑰匙、蘋果6S手機、甚至糖葫蘆,還有房產證,我也是醉了。他在雜亂無章的一堆物品中找出一個黃色的紙做的三角。
他用眼光掃視我,像是過安檢時掃描行李的紅外射線。
“你把脖子上的那個小墜子給我,我就把這個給你怎麼樣?”這個老和尚不僅不著調還強買強賣啊?我當然不能給他,這墜子裏麵是我和外公唯一的一張合照,膠卷早就毀壞了。
我謹記著尊老愛幼,尤其是像我外公一樣的老爺爺,我更是客氣有禮。
“這個我不能給您,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了,請您還是告訴我怎麼找到了凡大師吧,”我聽到他嘀咕:不是你最看重的我還不要呢。
“你見不到了凡了,他出去了,要不給你破個例,你先拿著這個,你把你那墜子給我看看就行。”我有些猶豫,他給我的不過也就是一個符咒類的東西,有那麼神奇嗎?就要換我最珍貴的東西。
“你可別小看我手裏這玩意兒,一準兒是你想要的,你不是怕見那誰嗎,有了它,你就想見就見想不見就不見咯。”聽到這裏,我才明白這是遇著高人了啊,也就給他看看墜子,外公還是會陪著我的。
交易成功後,我向他道別,他囑咐道:你如果不想看見那帥哥,就隨時貼身帶著;你如果想看見那帥哥,就用塊幹淨的黑布把它裹起來,可別隨便就讓他看到啊,到時可難過的不是我。
我目送他離開後,轉身準備再花兩個小時出去,希望能趕上最後一班公交車。卻聽到他在後麵朗聲道:
“似吉卻凶,似凶卻吉,似善卻惡,似惡卻善,或現或隱,相生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