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我才沒哭,隻是睡前點了眼藥水而已。”這樣的謊言連自己都騙不了,但給他帶來了不曾有過的尷尬,他略略垂下眼瞼,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事實上,他也隻是個孩子而已,事故發生的時候,他才僅僅16歲。
“你好,我叫吳晴,12級國畫4班。”迅速轉移話題,卻太過顯眼,可是我感激他的好意,我想我已經重新認識了他,住在照片裏的天才美少年,我想幫他。
“你沒事吧?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他搖著頭對我說:“沒什麼的,但是可不可以拜托你,下次別帶你的護身符來了。”
原來如此,看來那老和尚果真沒有騙我,可是因此把他傷成這樣,我於心難安。
“對不起,我並不知道我的護身符會有這麼厲害。”他一如既往地溫和地笑了,像極了一朵開在水裏的白蓮花。
“沒事,現在我已經好了。”
“那你是怎樣進入這幅畫裏的你知道嗎?你現在可以出來的原因是什麼?你除了我還見過別人嗎?”我想問清楚情況,他卻一直都在搖頭,完全沒有任何信息,我有些失望。
“不過,我剛進去的時候,有人告訴我:讓我等待有緣人。”他俊臉微紅,微微泛起了桃花的顏色。“大概說的就是你吧。”
“什麼人?”
“有緣人啊”他的臉更紅了,紅暈慢慢暈染脖子。
“我是問:什麼人告訴你的?你見過他嗎?”這是唯一的信息,我緊緊抓住,並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紅色一層層地加深。
“沒見過,隻是聽聲像個上了年紀的老者,他說:似善卻惡,似惡卻善,萬法如一,隻待有緣。”這話怎麼那麼耳熟呢,停鳩山的老和尚好像說過。
“還有呢?還有別的什麼特別一點的沒有?”他一直給我搖頭,大概停鳩山就是唯一的線索了。
“那麼,你在裏麵怎麼生活的呢?平時都做些什麼啊?”我不死心,想要再問出些蛛絲馬跡。
“裏麵是怎樣的呢?你在裏麵都做些什麼呢?”
他歪著頭想了想,“裏麵其實和這裏很像,是好多間畫室,它們的外觀看起來是一樣的,但其實每一間都不一樣,而且隻有關上一間,才能打開另一間,我在裏麵也就畫畫啊,每天都畫啊畫,不過,我常常在裏麵迷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一天我打開一間畫室,居然發現你也在那裏畫畫唉,可是我怎麼叫你都沒反應,你不理我,睡著了,還哭……”
怎麼說著又繞回來了,我趕緊掐斷這個話題。
“你還責怪你媽媽嗎?你想出來嗎?你想見到更多的人嗎?”我想伸手去幫他,前提是他願意。
“我好像已經死了,出來也不過是嚇人而已,隻會帶給媽媽更多傷痛,什麼都不能改變,我想我隻能在這裏呆著了,你可以多來看看我嗎?裏麵很大,什麼都有,就是空蕩蕩的,隻有我自己一個人,說話的時候能聽到自己的回聲。”他的聲音輕輕地,好像要散開了去。臉上籠罩了一層濃濃的哀傷,卻像是一層化不開的濃霧,仿佛再也無法觸摸到陽光。
他說的也是事實,就算我去停鳩山找老和尚,也不可能再把他已經燒成骨灰的軀體找回來了吧,一切也許都太晚了,這時候給出這樣的提議,與其說是希望不如說是更深一層的絕望,我隻能選擇緘默。
揭開了結痂已久的傷疤,卻給不出治傷的聖藥,其實不可謂不殘忍。
“對不起。”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以多來幾次,我一個人太久了,我不想總是一個人。”他觀察著我的神色,像一個討要糖果的小孩子,說出的話讓我心疼。
他的請求如此小心翼翼,讓我說不出拒絕的話,這樣一個漂亮的孤獨的美少年向我請求,我隻能點頭。
“放心,以後我就是你朋友,我會多來看看你的。”
“我們是朋友。”
他微笑起來,的臉上有類似小孩一般的簡單而純粹的快樂。
顧譯畫,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