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退隱後成立了基辛格聯合谘詢公司,尤其到了1982年,他沒有再寫第三部回憶錄的打算,裏根又不讓他出任國務卿,他的公司業務開始活躍起來。
沒有受過法律訓練又缺乏經濟頭腦的基辛格不可能像其他人慣常做的那樣退回到法律公司或銀行。於是,他搖身一變,成為雇傭政客,為私人公司提供外交政策專門知識並索取高額報酬。
許多華盛頓高級官員一離開要職便開起了律師事務所或組成議院外活動集團,向大公司兜售他們在政界的關係。基辛格與他們相比,做法高尚得多。他決定決不為某一個客戶向美國政府遊說。在步入商界之前,他等了五年,超過了一屆總統任期。雖然他偶爾帶客戶旅行,把他們引薦給外國領導人,但他主要不是做出售關係、鋪平道路之事,相反,他賣的產品是他自己的洞察力和外交事務分析。
基辛格聯合谘詢公司的左膀右臂是基辛格原來在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助理斯考克羅夫特和伊格爾伯格。斯考克羅夫特除在這個公司擔任副董事長和經理之外,自己手裏還掌握著一些秘密客戶,從中牟利。他在基辛格聯合谘詢公司的年薪達近30萬美元。
招人喜愛的、天性善良快活的伊格爾伯格幫助基辛格把公司變成一個大企業。到1988年,他離開公司進入布什政府之前,他的工資已達到67萬多美元,其他收入也達24萬美元。
基辛格聯合谘詢公司在電話簿上找不到。如果你的電梯正好在公司所在樓層停下來,你會發現透明塑料窗後麵坐著一位接待員,門上也沒有公司名稱。
公司內部的裝潢風格看上去就像一個中等保險公司代理處。沿大廳有一長溜的小辦公間。基辛格自己的L形辦公室在拐角處,辦公室牆上掛滿了帶簽名的國家領導人的照片。
基辛格一出現,辦公室裏就發出一種略帶驚恐的、興奮的嗡嗡聲。他很少安靜地坐在辦公室裏,而是到各個辦公室去巡視,要求澄清他文件夾裏的各種決議,警覺地察看他們為他定好的時間表,然後全盤否定。這期間,他會大發宏論,或講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常抱怨他要養活這麼多職員,這肯定是複仇之神施加給他的殘酷懲罰。然後他又突然話題一轉,就某一個計劃提出敏銳的建議,或恭維某人幾句或開個玩笑。
1991年1月15日是布什和聯合國勒令伊拉克退出科威特的最後期限。偏偏基辛格要到大通曼哈頓銀行國際顧問委員會開一天會。這叫他煩透了。他希望那些憂心忡忡的客戶打電話來時,能找到他。同樣重要的是,他希望有電視台前來報道他的看法。“這種事再也不許發生了。”基辛格在走廊裏跺著腳亂發脾氣。大家都一本正經地點著頭——雖然他們弄不清怎樣說服聯合國把它的戰爭計劃跟基辛格的公司董事會協調起來。
相當大的一部分工作是給基辛格修改時間表。他不僅僅是旅行。他喜歡私人飛機,需要保鏢,希望在每一站都有司機開著車來接他。他討厭日程表排得過滿,但他一發現空擋就想起要會見另外一個什麼人。時間表經過修改之後,他抱怨也抱怨夠了之後,他會在最後一刻推遲或取消這趟旅行。
心不在焉的基辛格一會兒勃然大怒,一會兒祝賀這個、表揚那個;有時候嚷著要辭職,有時候又拿自己開玩笑。他的職員都適應了他這一套。當門在他身後關上時,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一時間都在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做做,好像他們剛剛跟一個聰明絕頂但好衝動的孩子打過交道。但大家對他懷有深深的敬意,這種恭敬與其說來自於懼怕,不如說來自於對他的尊重和喜愛。
實際上基辛格聯合谘詢公司出售的是名望和評議。一位執行經理如果在作出對外投資方麵的困難抉擇時請教過基辛格,他心裏要踏實得多。“如果我們投資的國家局勢惡化,”一位公司經理解釋道,“我知道我們要是事先跟亨利討論過形勢,我們就不會給人一種玩忽職守的感覺。”
基辛格竭力否認自己為他的客戶叩開大門,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不那麼拒絕此事,因為他離任愈久,這種事就顯得不是那麼不得體,再說,提供引薦之職能,或向一位處在高官地位的朋友請求幫助是一種自然產生的生意本能。
90年代有一種生意大有前途,那就是國有企業私有化,因為許多國家開始轉向市場經濟。但美國銀行一提到直接向第三世界政府貸款就神經緊張,這些國家隻得依賴向外國投資者出售國有資產。基辛格在這些私有化交易中是缺一不可的人物,因為當今世界沒有人像他一樣在這麼多的國家政府裏有這麼多私人關係。“西方信托公司”主席羅伯特·德評論基辛格道:“亨利無論到什麼地方,每個人都想見他。這人已超越他生活中的形象。跟他旅行就好像仍和一位國務卿旅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