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騎著摩托車回溫媽媽家。在巷口,我看見那輛熟悉的白色本田車,這才想起,李燕已經好幾天沒來了。我回憶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心裏隱隱有些愧疚。李燕沒有什麼錯,無論如何,我對她已經有過許諾,就應當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來。
本以為李燕已經在溫媽媽家裏了。沒想到,經過她的車時,一眼瞥見有人坐在車裏。我忙停下,回頭看看,車裏的人正是李燕。她坐在駕駛座上,呆呆地望著前方,像是沒看見我。
我敲敲車窗。李燕聽見了,一扭頭,默不作聲地望著我。
“怎麼不進去啊?”我笑著問道。
她沒有回答我,慢慢搖下車窗,一聲不響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有點兒奇怪。
她慢吞吞地說:“你上車來,陪我坐坐吧。”
我猶豫片刻,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把摩托在一邊停好,上了她的車。車裏開著低低的音樂,是我不熟悉的曲子,但旋律有種憂傷的美。李燕的兩隻手交握著,手背上的青筋繃了起來。我低頭看了一會兒,伸過手去,把她一隻手握在手中。她輕輕一抖,我感覺到了。
“對不起,”我說,“是我不小心傷了你。”
她垂下頭,肩膀微微縮起來,像個委屈的孩子。她最令我無奈的,便是這種樣子。我張開手臂,把她的肩攬住。她在我臂彎裏有點兒發抖。一會兒,我聽到她的鼻息聲重了,知道她又哭了。我歎了口氣,把她用力摟緊。她撲到我懷裏,低低地嗚咽起來。
“好了,好了……”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哄她。“別再傷心了……”
她哭著,含糊地說:“我今天隻想來看看你……看一眼就走,再也不見你了……”她說著,越發委屈起來,“可我就是不能見到你,一見,所有的決心都沒有了……我恨死自己了,為什麼那麼賤,人家不喜歡你,還死纏個沒完……”
她的話讓我很難受。我忍不住說:“誰說我不喜歡你?”
“你不喜歡你不喜歡!”她在我懷裏叫。
“傻瓜,我要是不喜歡你,上次就不對你說那些話了。”我安慰她,“你不是說了解我嗎?你不知道我這人很固執,答應了別人的話就得做到,所以從來不輕易許諾?”
她從我懷裏抬起頭,滿臉淚痕地望著我,哭著問:“要是就為了一個許諾,我還有什麼意思?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隻想找個男人!你知道我為什麼傷心,我不要你的許諾,我要你真正接受我!”
我暗暗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這是我現在最大的問題,但我卻沒辦法解決它。我多少有些違心地說:“我許諾,就是因為真正接受你了呀。”
“真的?”李燕盯著我的眼睛問。
我強迫自己不要回避她的目光,點點頭。
李燕又研究了我一會兒,終於破涕為笑。她拿紙巾胡亂擦臉,我發現自己的衣服前襟都被她的眼淚打濕了。這既讓我有點兒感動,也有說不出的沉重。我隱隱覺得,這種感情將會成為一個負擔,從此壓在我肩頭。這對我而言,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一個人生活中必須承擔某種負擔的話,也許不會再有時間感覺空洞。
李燕依偎在我肩上和我說話。我盡量認真地應答,但她還是感覺到我的勉強。
“你不想和我說話?”她問我。
“不是,就是有點兒累。”我說的是實話。
李燕聽了,側過身來,伸手去摸我頭上的疤。“這些天我雖然沒來,可哪天心裏都惦記著你。哪兒像你那麼沒良心,早把我忘了吧?”
“沒事兒,我已經好了。”
“這些天又在忙什麼?”她隨口問,挑剔地打量我,“精神是挺差,沒精打采的。”
她觸到了我的心事,我歎了口氣。這兩天,我們又開始投入精力去查那樁積案。原本就沒有線索,現在更是沒有著落。大量的走訪、排查,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不單是我,連林光遠也在私下裏跟我發牢騷,對“上麵的意思”感到迷惑不解。趙東來已經過了合法的詢問時間,不得已放走了。走的時候,他胸有成竹的模樣,更是令我們感到說不出的鬱悶。
“早跟你們說了,”趙東來的話我還清楚地記著,“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怎麼樣?怎麼讓我進來的,還得怎麼讓我出去吧?”
醫院那個參與偷襲我、受了傷的男人,也趁我們警力轉移時逃走了。貓眼兒自從那次溜走後,就再也沒露過麵,也沒有她的消息。朱紅梅暫時回孩子爺爺奶奶家了。我不知道嶽琳怎麼做的工作,朱紅梅倒是比以前顯得勇敢,說隻要我們需要,她就會盡力配合。可我們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