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悅。“胡說什麼呢?這種事也是亂開玩笑的?”
“你生氣啦?”她湊上前,親親熱熱地問我。
我沒吱聲,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坐立不安。但現在就讓李燕和我一起下車回家,似乎又有些不妥,真是左右為難。
李燕聽我沒回答她,安靜了一會兒,拉過我的手,輕輕玩著我的手指頭。“哎,秦陽平,我有個感覺。”
我預感到李燕會說出什麼話,但又阻止不了她,心裏暗暗焦慮。
果然,她拖長了聲音,一字一字地說:“我,覺,得,你,喜,歡,嶽,琳。”
我不知說什麼好,隻得沉默著。
李燕的情緒似乎很平靜,她等了一會兒,又說:“嶽琳和她丈夫離婚的事情,怎麼樣了?”
對李燕這句明顯帶有暗示意味的話,我再也不能不作答了,因為這牽涉到嶽琳的名譽。我把手從李燕手裏抽回來,不帶感情色彩地說:“是她丈夫要和她離婚,這和你說的有一點差別。”
“誰和誰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嶽琳又快自由了。”李燕心平氣和地說。
我承認,李燕的這句話擊中了我。我忽然想到,自從知道朱文傑和嶽琳要離婚的事情後,雖然我一直試圖盡力幫助嶽琳挽回她的婚姻,但我的潛意識裏,有沒有一絲暗暗的期待呢?那天晚上我明明是準備去找朱文傑好好談談,勸他不要輕易離開嶽琳的,為什麼鬼使神差地悄悄跟蹤了他呢?是什麼在暗中改變了我對朱文傑的信賴,是什麼促使我一直追查和他有關的情況呢?
一瞬間,我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好在天已經黑了,可以不用和李燕清清楚楚地相對。我又想起李燕剛剛說過的一句話,她說,有時候一個人反倒不如別人那麼清楚地了解自己。也許她說得對,她正是這樣從外而內洞穿了我的秘密。
我不想對李燕撒謊。我說:“我喜歡她,和她離婚的事情沒關係。隨你怎麼想,不過我至少在主觀上沒有什麼打算。”
李燕在黑暗中一動不動。我聽不到她的呼吸聲。這使我產生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懷疑她是否真的就在眼前。好一會兒,她才動了動身子,歎了口氣。我感覺她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我手掌中。她的手指很清涼。
“你對我說真話,真讓我為難。”她輕輕地說,“這種對我的拒絕,偏偏又是對我的吸引。”
我被李燕弄得很茫然,自己也不知該怎麼樣做。
李燕忽然開了車燈,燈光在她臉上投射的陰影使她看上去有幾分不同以往的憂傷。她望著我說:“反正我是沒辦法了。隻要你一天不和她在一起,我就一天不離開你。”
“傻瓜,不會的。”我忽然覺得被李燕感動。我想安慰她,於是真心地說,“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李燕冷靜地笑了,說:“不管怎麼樣,你說的話,我信。”她拔掉車鑰匙,“走吧,別在這兒傻坐著了。咱們回去吧。”
我們下了車,一起走回溫媽媽家。溫媽媽還在等我吃晚飯,嶽琳和蕊蕊一起說著話。見我和李燕一起回來,溫媽媽很是高興。嶽琳也笑著和我們打招呼。不知是我自己心理作怪,還是確有其事,我隱隱覺得嶽琳的笑容有幾分勉強。我擔心場麵尷尬,有意說些輕鬆的話活躍氣氛。但這是李燕的拿手戲,她似乎看透了我的用心,不待我為難,就主動承擔了這項工作。幾句話一說,房間裏的氣氛就活潑起來,蕊蕊也跟著笑個不停。李燕和溫媽媽幾天不見,顯得格外親熱。溫媽媽抱怨說,她不知道今晚有這麼多人,所以晚飯做得不夠,讓我再出去買點兒東西。
嶽琳忙說:“我已經在外頭吃過了,你們吃好了。”
我說:“沒關係,我出去買一點兒,很方便。”
嶽琳的態度卻很堅決,並把蕊蕊拉到小房間裏去,以示她不參加我們吃晚飯的決心。我們隻得隨她,三個人一起吃晚飯,倒也將就夠吃了。飯桌上,李燕和溫媽媽說個不停,顯得頗熱鬧。我向來話不多,隻是時而附和地笑笑,她們也不見怪。
忽然溫媽媽叫了我一聲,我不解地看她,她用眼神向桌子上點了點。我一看,臉漲紅了,自己的筷子想夾菜,卻落在裝菜的盤子外做著徒勞的努力。我忙把筷子抽回來,埋頭吃飯。過了一會兒抬起頭時,我看到李燕正望著我,心不在焉地往嘴裏送著飯粒,嘴角含著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我一下子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我發現自己的心已經離開了飯桌,飛到了另一個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