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琳閉上眼睛。“我也想不通。”
“不知道其它地方還有沒有……”我心神不定,看看門口,“總覺得幹這事兒的人,可能不會隻貼一張就作罷。”
“別說了。你讓我靜下來想想。”嶽琳說著,從我身邊走開,徑直走到她自己的小辦公室裏,把門關上了。
辦公室又陸陸續續有同事來。我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看著卷宗,心裏卻根本無法平靜。我不知道那些同事們是否已得知此事,但辦公室裏不同以往的安靜氣氛,使我懷疑那件事可能已傳遍了整個公安局。沒有人來問我什麼,但偶然一抬頭,卻能捕捉到一兩道躲閃的目光。想解釋,卻找不到一個確定的對象。這是一種能令人瘋狂的壓抑。
終於林光遠又回到了辦公室。我一看他陰沉的臉色,就知道事情的確比最初想像的還要糟。那兩名跟他一起出去的同事,不知為什麼沒和他一同回來。我盡可能平靜地看著林光遠向我走過來。
“她來了嗎?”林光遠走到我身邊時,壓低嗓門問。
我點點頭,示意嶽琳在她自己辦公室裏。
“她知道了?”
“我剛跟她說了。”
“走,咱們上她辦公室說。”林光遠說著,把我一起拉到嶽琳辦公室門前,敲敲門。
門開了,嶽琳站在門裏。她的嘴唇緊緊抿著,眼睛周圍有一圈暗紅,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但是她的情緒卻出乎我們意料地鎮定。看見是我們倆,無聲地示意我們進去。我和林光遠走進辦公室,看見嶽琳站在窗前,兩手抱臂,默默地等待著我們開口。
林光遠略一遲疑,很是艱難地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來。雖然這些紙比剛才的“揭發信”小得多,但我還是一下子明白,它們具有相同的性質。
“這些都是大院裏發現的。”林光遠的聲音很幹澀,“差不多每棟辦公樓裏都有。廁所裏也有。有些已經被人撕掉了。意思差不多,但有些寫得更過份……”
我和嶽琳都怔怔地望著林光遠手裏那些紙。林光遠拿著,不知該遞到我們手裏,還是把它們收回去。好一會兒,嶽琳慢慢走到林光遠麵前,伸手從他手裏接過那些紙,又慢慢走回窗前,靠在窗台上,一張一張翻看起來。
我不想去看那些東西。我知道自己可以表現得更平靜、更若無其事,但我就是沒辦法走上前,像個局外人似地麵對它們。我不得不佩服嶽琳的鎮靜,她遠比我有勇氣。
三個人很長時間都沒說話。辦公室裏十分安靜,外麵的大辦公間也是同樣,每個人都不敢發出聲音。這與平日裏那種囂鬧緊張的工作氣氛截然不同。我在這種異乎尋常的寂靜中,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了溫鬱沉睡的那個山坡,以及山坡上那顆青蔥茂盛的香樟樹。這時候,桌上的電話鈴突如其來地響了。
嶽琳盯著桌上的電話看了幾秒鍾,然後走過去接起電話。看得出對方是嶽琳熟悉的人,她幾乎沒說什麼話,隻簡單地應了幾聲,便掛了電話。我和林光遠都看著嶽琳。我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嶽琳瞥了我一眼,略一遲疑,還是說:“李局讓我去他那兒一趟。有事兒要談。”
我心裏一沉,不祥的預感瞬間降臨。看看嶽琳,臉上也是沉甸甸的表情。她低頭想了想,把手裏那些紙簡單地折了兩道,裝進口袋裏。
“你們先忙去吧。”她說,“我去看看什麼情況,回頭再說。”
說完她就走出了辦公室。我看看林光遠,他也憂心忡忡地望著我。我覺得他想說點兒什麼來安慰我,但又不知怎麼說似地,嘴合了又張,張了又合,欲言又止。
“恐怕不妙。”我對林光遠說,還勉強笑笑。
林光遠忙說:“也不見得。自古以來身正不怕影歪!不管是哪個王八蛋幹的,我就不信他能把白的變成黑的!”
無論如何,我對林光遠的感激是真誠的。但我隻能簡單地對他說:“小林,謝謝!”
林光遠使勁擺手,“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啊?咱們不說這話!我就是恨得牙癢癢,不知道是誰幹的。要是找著了,我非狠狠揍這小子半死不可!”
我思索一會兒,說:“大院裏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就算能進,到處貼這東西也得有點兒膽量。這麼看來,倒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幹的。”
“說得是。”林光遠的臉色更難看了,“可要真是那樣,不是更可氣嗎?他媽的混帳王八蛋,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我沒有接林光遠的話,心裏卻暗想,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知道幹這件事的人究竟有什麼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