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梅也許考慮到了我的顧慮,直截了當地說:“那個女的不是我。”頓了頓,又補充道,“他們肯定是在賓館開的房間。”
我點點頭,問朱紅梅:“就這一張照片?”
“就找到一張。”她的臉一下子漲紅了。眼神裏有種令人同情的悲憤和羞辱。“但我估計他本來肯定有不止這一張。我猜他自己燒掉了。”
“為什麼?”我問,“我是說你發現過什麼跡像?”
朱紅梅點點頭。“我是這兩天回想的時候,才隱約記起來。有一次我回家,聞到家裏有一股燒過東西的臭味。我問他燒什麼了,他開始說什麼也沒燒,後來自己也覺得瞞不過去,就說是燒單位裏一些報廢的保密材料。我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他是在衛生間燒的,剩下的灰倒到馬桶裏衝掉了,但有一張小紙片粘在馬桶沿上沒衝掉,我順手就拈出來扔到廢紙簍裏了。那小紙片厚厚的,很硬,其實就是照片紙,但當時我沒多想,就過去了。這些天回想起來,他當時很可能就是在燒照片。”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我問。
朱紅梅回憶了一下,猶豫地說:“好像是春節過後吧,具體日子記不清了。”
“照片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呢?”
“照片在信封裏,連著信封夾在一本專業大字典裏。”朱紅梅說,“平時這字典都是他用,估計他覺得這個地方比較保險。”說著,她苦笑了一下,“是啊,要不是下狠勁想找著些什麼,我一輩子也不會去翻他的專業字典。說不定到時候就連著這麼張照片賣給收破爛的了。”
我看見朱紅梅的眼眶裏泛起了水光。想到她的處境,我發現自己心裏湧起一種熱辣辣的激情,覺得她的遭遇並非與我無關,我必須做些什麼來對她負責似的。我一下子想起剛才和李燕的對話。她對我要放棄刑警工作不以為然,說我“從骨子裏喜歡這個職業,從骨子裏適合這個職業”。我忽然覺得她說得很對,如果自己因為那麼一個挫折就要放棄,是多麼脆弱和不可原諒啊。
我對朱紅梅說:“我理解你的心情。真謝謝你能來找我,跟我談這些事情。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件很痛苦很艱難的事。”
她眼淚汪汪地望著我,努力忍著不哭出來。
我接著說:“別擔心。我向你保證,這件事不查清真相,我秦陽平絕不會罷手。”我覺得這話不僅是在安慰朱紅梅,更是我對自己的一個宣告。
朱紅梅的眼淚終於淌了下來。“我是不是很傻?”她哭著問我,“還不如就那麼糊裏糊塗地過下去,根本不知道他還做過這樣的事情,那該多好!”
“人總是會犯錯誤的。”我對朱紅梅誠懇地說,“你丈夫可能做過錯事,但這不等於那些害他的人有了犯罪的理由。你想想看,他死得有多慘……”
朱紅梅捂著臉嗚咽起來。她哭了好久,才漸漸恢複平靜。她的目光裏交織著複雜的愛恨之情。我等她不再抽噎了,才開口和她交談。
“從去年冬天到今年五月份,你仔細想想,你丈夫在家有沒有什麼反常表現?”我開始詢問朱紅梅一些有關的細節。
“這兩天我回想了好多事情。”她已經能夠平靜地回答我的問題了。“沒錯,差不多那個記事本記錄的每個日子前後,他的脾氣就特別古怪,容易發火,但又對我格外好些。我記得有一次我還問他是不是在外麵有女人了,覺得對不起我。他當然不承認。不過他當時的反應確實不太正常。”
“以你對他的觀察,你覺得他會不會有什麼情人?”
“不會。”朱紅梅先是很肯定地說,隨即她似乎意識到什麼,又遲疑了一下,補充道,“我比較了解他,他是個很想在仕途上發展的人,在感情方麵的要求並不太多……雖然有這張照片,但我還是覺得,這可能跟感情的關係不大。”
“那麼你認為那個女人可能會是……”我試探地問她。
她稍一猶豫,說:“我想可能是……是那種女人。”
“你是說……”我用眼神探詢地看她。
她臉上滿是羞恥的神情,點點頭,低聲說:“應該是‘雞’。”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