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受了重重一擊。無數念頭在腦海裏翻滾糾纏,雖然很多細節都不明了,但一個重要的事實卻已顯現。然而我臉上保持著平靜,問朱文傑:“嶽琳知道這件事麼?”
朱文傑注視著我,有一絲猶豫,隨即說:“我跟她,你應該知道,早就是兩條心了。”
我默默地點頭,凝神思索。我相信朱文傑這句話的真實性,嶽琳應該並不真正了解內情,但從這兩天她的表現看,她也許已經開始察覺到真相。我心裏一陣火燒火燎,為著眼前這個完全出乎意料的事實而痛惜。
我控製自己的表情,凝視朱文傑,用平靜的語氣問道:“老朱,晶華的事,從頭到尾你都是清楚的,對不對?”
朱文傑有些捉摸不透我的心思,略一遲疑,還是說:“沒錯。”
“我的嶽琳的照片,群眾揭發信,停辦晶華案……都是你的安排?”我追問道。
他臉上微微有些難堪,但還是點點頭,說:“你能理解吧,那是交戰雙方的必要手段……秦陽平,我知道你是一個重情重意的男人,嶽琳那個女人,那些年我一心一意待她,對蕊蕊也是當心肝兒似地疼著,要不是有一次帶蕊蕊看病,我還根本想不到她壓根兒就是別人的野種……”說到這兒,他臉上露出了受傷的表情,腮幫子咬得一跳一跳的,半晌兒才接著說,“嶽琳根本配不上你我這樣的男人……我現在有何梅英,你呢,也有個情投意合的李燕……”
我打斷他:“那你前段時間撤訴,其實隻不過是策略嘍?”
他再拍拍我的手,說:“特殊時期,特殊方式。秦陽平,你是聰明人,要體諒我的處境!”
我沉默良久。雖然一切細節朱文傑都未說出,但我多少能夠做出一些推斷。朱文傑因何梅英的事情受挫後,憤而離開公安。下海經商,隻怕也不是當初想像的那麼容易。他不是在喝酒時對我抱怨“這個世界根本就沒什麼公平”嗎?他不是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解決那些不公正”嗎?現在看來,晶華大酒店裏所發生的事情,就都容易理解了。酒店利用色情手段維持經營,偷拍錄相、照片,以此進行敲詐勒索。我們在調查過程中,始終被對方掌握了工作進程,自然是有“明眼人”在指揮、控製甚至進行各方麵的協調,更有一些高層的領導,在被別人捏住了痛處之後,想方設法利用職權來影響我們的行動……
我知道朱文傑一直在觀察我的反應。我能感覺出他那種賭徒似的心態。他在等著,看他下的這一注到底有沒有功效。終於,我正視著他,說:“朱文傑,你認為我們應該以什麼樣的規則來公平作戰?”
朱文傑立刻領悟了我的意思。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剛才目光中的銳厲變成了怨毒,似乎想將我融成一灘血水。他“嘿嘿”冷笑兩聲,說:“所謂置於死地而後生,我朱文傑既然已經走了這條路,就沒打算輸給誰。作戰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說完,他“霍”地站起身,不再和我多說,轉身就走。他明知道,雖然我已了解了一部分事實真相,但此時此刻,卻並沒有辦法立即製住他。我坐在座位上沒有動,心裏疾速策劃著下麵的方案,卻看見朱文傑又調頭走了回來,在我麵前幾步遠處停住腳步。
“秦陽平,這個世界不公平,”他說,“你以為你所做的就是高尚、道德的工作?你以為你保護的是什麼人?告訴你,那些人全是些真正的垃圾!哈哈,你為了所謂的原則,為了保護那些垃圾,就情願犧牲自己心愛的姑娘?嶽琳為了她的虛榮,就願意犧牲她心愛的蕊蕊?”他打了個哈哈,刻毒地說,“你們好好琢磨吧,有什麼想法,最好及早通知我!晚了的話,連我也回天無力了……”
他不等我反應,已轉身快步走出了茶樓。
我愣住了,朱文傑話裏的意思如同一個晴天霹靂,幾乎打懵了我。緊接著我回過神來,“騰”地從座位上立起身,向門口追去,一邊追一邊掏出手機來撥號。等我追到門口,朱文傑已經開著他的車慢慢駛上了路。我馬不停蹄奔向我的摩托車。這時手機通了,嶽琳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秦陽平?”嶽琳問,“你怎麼還不回來?”
我急匆匆地一邊發動摩托車,一邊對電話裏的嶽琳說:“朱文傑可能把李燕和蕊蕊控製起來了!她們可能會有危險!我現在去追朱文傑!”
我知道自己三言兩語難以把問題說清,但時間緊迫,來不及多說,我一踩油門疾速向前追去。可是一眨眼間,前麵朱文傑的車已經在岔道處消失了。我隻得又給嶽琳打電話,簡明扼要把情況說了一遍,嶽琳也在那頭急了。但立刻她就鎮定下來,告訴我她馬上安排人手尋找李燕和蕊蕊,同時布控追查朱文傑的下落。
手機剛掛斷,幾乎同時又響了起來。我接通一聽,竟是朱文傑。
“秦陽平,現在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李燕和蕊蕊在哪裏。”朱文傑用冷酷無情的聲調說,“別忘了我以前是幹什麼的。我寧可死,也不可能讓自己落在你們身裏。所以我警告你,如果你追到我,也就意味著你親手把她們兩人送進墳墓。我朱文傑的性格,你應該有點兒數吧,我絕對說到做到!所以,你最好少說廢話,好自為之……”
電話裏傳來急促的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