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朱砂端著幾樣小點進來,準備先祭奠一下自家主子的五髒廟,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形。

寒光閃爍的寶劍正對準她家主子白皙如玉的頸項,中間相隔不過毫厘,稍有不慎便是摧金山,倒玉柱,血濺三尺,香消玉殞——而反觀她家主子,卻是神態自若,嘴角微微揚起,仿佛午後躺在樹蔭下打盹的貓兒,悠然的得意,完全沒有被脅迫的自覺——事實上也不需要有。

兩根纖纖玉指牢牢夾住了劍鋒,瑩白的肌膚襯著寒鐵的鋒芒,看似毫無力道,卻是舉輕若重。

“朱砂。”淡定的聲音響起,“把點心放在桌上,讓外麵的人全部撤下,看好門,誰都別放進來。”

“是。”看清眼前形勢後,朱砂毫不遲疑依言退下,臨去前瞥了一眼藏身床上的人,張了張口,到底沒忍住,說道,“小姐……”

“什麼?”

“他看起來傷得不輕,你下手溫柔點,雖然宮裏死一兩個人沒什麼大不了,但屍體處理起來會很麻煩的,像上回闖進暖閣的那個刺客,雖說闖入的時候的的確確很是不好,但小姐你下手也太狠了點,弄得屍體都不好處理,最後若不是皇上把事情壓了下去,哪裏會那麼容易就沒聲沒息了……”

“我知道了,放心,這次不會讓你處理的。”轉頭向她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成功讓某隻多嘴多舌的八哥緘口退出去。

室內隻剩下對峙的兩人。

床上的人收斂了麵上的肅殺之氣,眼睛極快地往四周一打量,輕忽一笑:“看來我藏錯了地方。”看似金碧輝煌的香閨卻更甚龍潭虎穴,可惜他一頭撞進來才知道。

“的確藏錯了地方。”沐墨瞳鬆開手指,掃了一眼被汙漬弄髒的床褥,黛眉一蹙,“你不應該藏在我床上——鞋子真髒。”

片刻的啞然,那雙銳利的眸子在沐墨瞳臉上轉了一圈,隨即將劍回鞘,撐起一半身子探出帳幔,不怎麼有誠意的哈哈笑道:“真是抱歉呢,一時情急考慮不周,見諒見諒。”

沐墨瞳退開幾步,回到桌邊。

豔紅的金絲瑪瑙小碟上堆雲砌玉般齊碼了玫瑰銀絲糕,色彩鮮亮誘人食欲。

到底還是朱砂丫頭合她心意,愉悅地拈起一塊放入口中,不錯,不錯,清香誘人,甜而不膩,膳房的廚子可以加月俸了。

驀然發現房內還有一人,麵色蒼白,氣息紊亂,的確傷得不輕。唉,現在的人一個比一個不要命,皇宮有什麼好,值得拚了命也要闖進來,有多少人想出去還出不去呢。

口腹之欲得到滿足,某人心情甚好,遂開口道:“妝台旁邊的鎏金畫彩櫃子倒數第三層左邊屜子裏有金瘡藥,往上數第二層右邊屜子裏青色長頸瓶裏是元露丹。”

那人依言從櫃子裏摸出兩個藥瓶,果如她所言,一瓶是專治外傷的金瘡藥,一瓶是治療內傷的聖品元露丹。

屜子裏麵零零散散另有一些瓶瓶罐罐,大致看了一下,許多尚認得出來,不僅有行走江湖必備的醒酒藥、解毒丸,更多的是各種旁門左道的蒙汗藥、化屍粉、五石散、甚至還有一瓶千金難求的惑情思,傳說中的極品媚藥……

他到底誤闖了什麼地方?縱使見慣大風大浪此刻心底也不勉迷茫。一對奇怪的主仆,棲身於深宮鳳闕,身上竟帶著長期混跡江湖的人才會有的警覺和稟賦。

簡單處理完身上的傷口,轉過身就見那女人一副吃飽喝足的懶散樣坐在桌邊打量他。

“一處傷在左肩,創口薄而深,幾乎重創經脈,出手狠辣利落,應是使快劍的高手所為,宮中劍使得最快的莫過於侍衛總管冷於秋。至於胸口那一掌,則出自內力綿深之人,而且是舊創,不過也就最近半個月的事。”評品完傷勢,頓了頓,目光移至他臉上,帶了幾分好奇,“你很想死?”都這副德行了不躺在床上裝殘廢反倒跑到宮裏跟大內侍衛折騰?若不是找死那就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