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惡心到反胃呢,居然與自己厭憎的人一個德行,沐墨瞳暗自嘲諷。
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壓下胸口翻湧的血氣,穩住步伐繼續前行。雖是從天羅地網中逃了出來,到底還是受了傷,背部被一劍自上而下貫穿,不用看也知道傷口有多麼猙獰,下手之人用了全力,她反應及時才沒被劈成兩半,饒是如此,那一劍的威力也不容小覷。鍾氏這回為了置她於死地是下了血本,出動的全是培養多年的精銳死士,看來長樂宮裏的那個女人是再也等不及了。
一路逃避身後的追捕,天色已經沉了下來,月牙蒼白,斜斜掛在天邊,清冷孤絕。
穿過樹林麵前是汜水,夜幕茫茫之下依稀可見得水麵二三十丈來寬,闃然寂靜無聲。
她坐在河邊草地上,望著水麵一片悵然。
鍾眠楓既然設下天羅地網取她性命,又怎會讓她輕易逃脫?必是做了萬無一失的準備。
天色並不算太晚,水麵上卻一隻船也沒有,想來應是提前作了安排,讓她無路可逃。
費盡心力,終就是逃不過麼。三年來,一次又一次的暗算、下毒、刺殺……出於自保求生的本能,她不斷應付,適當的時候予以沉痛回擊,可她究竟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山社稷、國祚興衰,與她有什麼相幹?她本是個涼薄的人,不愛天下,不愛蒼生,卻無法不在乎身邊的人,為了他們而一再委屈求全。
所以,對於自幼定下的婚約,她沒有拒絕。
所以,在父親跪地哀求痛陳大義時,她脫去喪服披上嫁衣。
所以,在鍾氏權欲膨脹時,她暗地把持後宮不惜留下悍妒的惡名。
……
如今這樣辛苦的日子總算走到盡頭了麼。
一股深深的疲倦自骨髓裏滲透出來,侵染全身。
探手入懷,摸了摸剛才自柳恕手中奪回的信,上麵似乎還殘留淡淡的木香,是玄璣常用的那種。她稍感安心,所幸沒有落入鍾氏手中,與其讓它成為心懷叵測之人攻擊沐氏的借口,不如由她親手銷毀。
掌心覆在信封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這已是她能留下的唯一與他有關的東西了,但有一線希望,她都不忍放棄,偏偏此刻自身都難保。
冷月如鉤,風聲細碎,樹影淩亂,夜色潑墨一樣蔓延無邊。
就在她難以取舍決斷時,水麵上突然傳來一陣幽咽凝絕的簫聲,嫋嫋娜娜順風飄來,如玉碎江南、杜鵑啼血,悲徹中莫名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