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千嬌坊裏便一片醉生夢死的鶯歌燕舞。
五顏六色的紗燈將千嬌坊內映射得風情旖旎,脂粉香混合著靡麗的麝香,熏人欲醉。更有那燕瘦環肥的各色美人,溫情款款,軟語呢噥,引人流連沉迷、樂不思蜀。
“玉笙公子好酒量。”
“小桃紅敬的酒若是不喝豈不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慵懶靡麗的嗓音在嬌聲笑語中顯得格外動聽。
“既然如此,那玲瓏也敬公子一杯,公子可不準推辭。”一雙紅酥手舉杯至眼前,嬌嗔綿軟的語調聽得人怦然心動。
熟稔地在那雙柔荑上摸了把,輕巧地逗弄使得玲瓏麵上緋紅一片。
“玲瓏姑娘是想把在下灌醉麼?”略略低頭含住捧杯的一截玉指,話語如吐息般落下。
玲瓏嬌呼一聲,半羞半惱地瞪了他一眼,“把你灌醉了又如何?玲瓏倒想看看醉醺醺的玉笙公子是否風流依舊,把姐妹們哄得團團轉。”
“玲瓏你不乖呢。”寒玉笙放開依偎在懷中的小桃紅,傾身湊到玲瓏的香肩上,“想把我灌醉還不容易,今天晚上到我房間來,你讓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如何?”曖昧不清的話語使得玲瓏粉麵愈加嬌媚動人。
被冷落的小桃紅不甘寂寞地咯咯一笑:“誰不知道玉笙公子千杯不醉,這麼說,不是明擺著欺負玲瓏姐姐麼?”
“我欺負她你有意見,不如你也被我欺負一下?”
沐墨瞳倚著二樓欄杆,透過燈影迷障,底下寒玉笙在眾女子環繞中調笑自如的場景盡收眼底。
醒來後她才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京城最大的歡場,身上的傷已被丫鬟簡單照料過,原來的那身衣物全都換了下來。
既沒有深陷囹圄,也沒有缺胳膊斷腿,比她預想的已好上許多。
唯一令她不安的是昏睡了一整天,睜開眼已是第二天黃昏,也就是說她有兩天一夜沒有回宮,不知道朱砂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而目前的處境,她尚不是十分明朗。
瞥了一眼樓下笑得一臉愜意的花蝴蝶,此時他正低頭去銜身旁女子喂到嘴邊的葡萄,舌尖卷進果肉的同時輕輕在那女子的指尖一舔,引來那女子嬌嗔連連。沐墨瞳麵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喚來旁邊一個丫鬟吩咐了幾句便轉身回房。
樓下,輕薄的紗幔掩映之中,寒玉笙不經意地抬頭,越過縈繞身畔的芳叢,看見一個秀挺的背影在花紅柳綠間一閃而過。
回到房間,緩緩提起茶壺倒水,背部的傷口牽扯著陣陣刺痛,若是桑蓉在就好了,至少不會疼得這麼厲害。剛醒過來的時候她簡直想撞牆,好一陣子才支撐著身體暈頭轉向地爬起來。弄明白身處什麼地方之後,她想幹脆再暈一次——如果被人知道當今的皇後出現在勾欄跨院,會是什麼情形?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名節,但沐氏經不起這麼折騰。
緩緩坐在桌邊,打量眼前的景物,雖然是秦樓楚館之地,房間內卻並無多少脂粉氣息,竹青色的帳幔,旁邊擺著一對青花孔雀紋花瓶,牆上是寒鳥踏枝的木雕掛屏,地上鋪的是八寶吉祥圖案的地毯,連薰爐裏燃的都是清新淡雅的靜神香,若單從這間房內的布置來看,怎麼也無法同青樓聯係起來。身處其中,無來由的覺得一陣怪異。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人滿麵春風地鑽了進來。
看來打發那群鶯鶯燕燕並未花去多少時間,應該是駕輕就熟了吧,沐墨瞳暗忖。眼前的人已全無當日的落拓,暗紅色的長發以嵌睛綠珠石的玉冠束起,身穿墨藍色綢緞長袍,腰間束著暗紅攢珠銀帶,垂下一塊飄翠細糯玉的佩飾,上麵雕刻一隻騰飛的鶴,邊緣飾以赤金鏤空的祥雲。
沐墨瞳不得不承認,上次對他的年齡估測嚴重失誤,刮去胡子後的臉猶如冠玉,眉目清晰深刻,比她原本以為的要年輕許多,至少遠沒有到大叔的年紀。不過有一點依舊沒變——那就是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副縱橫秦樓楚館醉臥花街柳巷的紈絝子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