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姑娘,您不能進去,皇上他在……”小太監一路惶恐的跟在後麵勸阻,無奈身前的人充耳不聞,腳步愈加趕緊往裏衝去,他又不敢太過阻攔,現在朝廷上局勢不穩,新帝多半還得依仗沐相的力量,而眼下這位出身沐家的姑奶奶哪裏是他敢得罪的。但是此刻皇上正在跟鍾氏的宗親議事,這個時候衝進去打擾……後果他可擔待不起,甚是左右為難,秋寒測測的時節,短短的一段路居然急得腦門上冷汗涔涔。

沐墨瞳徑直闖進緊閉的太極殿,裏麵除卻淩玄戈隻有幾位鍾氏宗親,見她貿然闖入無不麵露慍色,隻有鍾眠楓風度翩翩地向她頷首微笑:“沐姑娘。”

那位倒黴的小太監無措的朝殿內掃了一圈,瞧見眾人神色後,怯怯退下,還不忘順手關了殿門。

沐墨瞳視若無睹的越過他們刀鋒般的目光向禦座上看去,那雙鳳眸略略俯視的落在身上,隔著中間重重渺渺的琉璃霧靄,竟辨不清其中的意蘊,隻覺金案背後的身影無法觸及的遙遠。

“你要把霽和嫁到北狄去?”

良久,她才艱難出聲。剛聽到這個消息時,除卻震驚,唯剩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是他作出的決定,朝夕相處的人怎能恩義斷絕至此?

不顧一切地衝進宮,紛亂而複雜的意識充斥在腦袋裏,直到站在殿上直視那雙眼睛才冷卻下來。

白色生麻的孝服,烏雲般的發髻上和腰間均係以麻繩編成的帶子,這樣的服飾是為五服中的斬衰,最為親近的人過世,才會行此重大凶禮,服期為三年,期間不得婚娶,不得赴宴,不得聞樂,不得應試。

此時這一身縞素,映襯著寒玉般清冽的容顏,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顯得尤為刺目。

“那一定是謠傳——”她搖著頭,早已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所有人都瞞著她——她不敢去想那背後的含義。

“沐姑娘。”鍾氏的一名宗親出列,神色凜然,言之鑿鑿,“皇上金口禦封,都已著禮部入典的事情怎會是謠傳?霽和公主的婚嫁儀仗不日即將啟程,你在殿上出言不遜,質疑這樁聯姻,傳出去豈不有損兩國邦交?”

“我不相信!”轉目朝禦座之上看去,那人一言不發,沉寂如同莫測的冰山。越是如此,一顆心越是往下沉,焦灼如火燒。

“你說話啊,我要你親口說,不然我不會相信。”

那名宗親對她的失禮極為不滿,正欲開口駁斥,卻被旁邊的鍾眠楓暗暗製止。

沉默在空曠的大殿上蔓延,無人敢說一句話。凝重的氣氛,幾乎要結成冰,將所有人的心凍僵。

淩玄戈整了整身上孔雀羽織成的福壽如意團龍袍,緩步走下禦座,眉目之間一股凜然高華:“北狄使者來朝,為他們的太子求娶太子妃,這等榮耀的事情,霽和身為皇室第一公主,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人選。”

沐墨瞳容顏瞬間失卻血色,幾乎不敢置信,這樣的說辭竟是從眼前人口中吐出來的。耳邊反複回蕩著他的話,榮耀?他竟覺得這是一件多麼榮耀的事情?

天地刹那旋轉崩塌,眼前空茫一片。

短短的時間內,身邊的人變得不再認識。

或者,她原本就從未看清過他?

巨大的無力感轟然撲麵而來,壓迫得身體搖搖欲墜。

“竟然是真的……”

“沐姑娘,霽和公主為我朝最尊貴的長公主,她所嫁的夫婿自然不能平凡,北狄太子正當盛年,他日即位之後便是一國君主,那時霽和公主即成為北狄國母,夫榮妻貴,豈是其他人可比擬的。”鍾眠楓適時說道,沉緩而有力的嗓音回響在大殿上,“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件功德至偉的事。”